笑著送走徐鑫,寧棠嬌回來時,臉拉得老長。
于清秋知道自己逃不掉干系,識相地守在原地。
楚荷花盯著天上浮雲出神,直到寧棠嬌走到跟前,才低下頭張口欲言。但她話還未出口,就听寧棠嬌朝于清秋冷冷一指,「跟我來書房。」
于清秋默默地跟上去。
寧棠嬌走了一半才覺得自己有點不太禮貌,又回頭對仍矗在原地的楚荷花道︰「楚先生先回去歇息吧,等我得空了我們再談。」
楚荷花怔怔地看著兩人的背影,神色莫測。
回到書房,于清秋自覺地關上門,然後揖禮道︰「聖旨之事,屬下事前委實不知。」
寧棠嬌道︰「你當我三歲小孩?」
于清秋撲通跪下,「當真不知。」
之前于清秋聲情並茂地下跪表白,寧棠嬌很動容。但這種把戲可一不可再。男人膝下有黃金那是因為跪得少,不然怎麼不見皇帝對天天跪下的臣子感動?因為覺得理所當然嘛。
于清秋見她沉著臉不說話,不由嘆氣道︰「但說起來,也有屬下的過失。」
寧棠嬌重重地哼了一聲。她不信要是沒有于清秋在里面攪和,皇太父會吃飽了撐著把忌憚的兩家扯到一塊,給自己找不痛快。
于清秋道︰「我以為殿下有心當賢王輔佐新帝,因此對牟春雨分析了一番利害關系,她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
寧棠嬌道︰「哦,那她可真傻。」
于清秋自知理虧,被嘲諷也只能受著,低聲道︰「殿下可還記得我說的,與牟春雨的交易?」
「嗯。」
「正如先前所言,皇太父想要一個真心輔佐新帝的賢王。此人不但對皇帝忠心耿耿,而且手握大權,可與其他二王分庭抗禮又不至于威脅到女帝寶座。」
寧棠嬌道︰「可是劉家手握兵權,我又管著禮部和兵部,要是聯合起來,豈非太強大了嗎?」
于清秋道︰「正是如此。但凡事都有利有弊,劉家與殿下聯姻表面上來看是大大壯大了殿下的勢力,但仔細深思,卻是將殿下推到了懸崖邊上。」
寧棠嬌不是笨蛋,被她這麼一說,立刻領會過來。
她和劉家聯姻表面上看是強大了沒錯,但實際上,劉家是看在聖旨的份上才和她結的親,從劉老將軍到劉靈毓根本就沒這個意思。所以就算結了親,也未必一條心。到時候,就算她沒有造反的意思,但皇太父、茉莉王和水仙王在內的所有人都會把她當做眼中釘肉中刺,欲處之而後快。
這就是所謂的樹大招風了。
「這就是你和牟春雨談的條件?」她急得聲音都變了。
于清秋道︰「不,我原本與她談的是,殿下會交出兵部。」
寧棠嬌訝異道︰「交出兵部?」
于清秋道︰「不錯,而且劉老將軍換地駐防。」
寧棠嬌變色道︰「那豈不是交出兵權?」
于清秋道︰「不,並不是交出兵權。劉老將軍依舊帶兵,只是換一批手中兵馬。」
「這和交出兵馬有什麼區別?」她不懂打仗,卻也知道一支熟悉的軍隊對將帥來說有多麼重要。
于清秋道︰「殿下飽讀詩書,應當知道,有時候,縱然臣無逆反之心,卻也防不住為上所忌啊。相信劉老將軍在官場縱橫多年,絕不會不懂這個道理。我與牟春雨談的條件,其實都是為殿下著想。不錯,與劉家結親的確樹大招風,可若非如此,殿下又怎能找到借口急流勇退?」
寧棠嬌道︰「我交出兵部便是,何必非要成親?」
「殿下,你想得太天真!」于清秋道,「殿下可知為何三王之中,獨殿下一人領著兩部?」
寧棠嬌道︰「先皇信任我?」
「自然不是。殿下當年雄心勃勃,連他國亦有所聞。先皇之所以讓殿下獨領兩部,與今日皇太父讓皇上下旨賜婚是一個用意。不然殿下以為為何你抱病一年,皇太父對你的忌憚不但未有松懈,反而日漸加深?乃是懼怕殿下大忍之下,另有圖謀!」于清秋不等她開口又道,「江山易改,稟性難移。若是沒有好的借口,誰人會相信殿下真的想修身養性當一個逍遙王呢?」
寧棠嬌越听頭越大,覺得自己好像被繞進去了,「難道娶劉靈毓就能取信于人了?」
「古往今來,多少明君賢臣都難過美人關。」于清秋道,「殿下何不一試?」
婚姻大事還能試來試去的?
寧棠嬌扶著腦袋,坐在椅子上,「你讓我想想。」
「是。」于清秋也不急。
不知過了多久。
寧棠嬌突然拍案道︰「你說你不知道下聖旨這件事,那劉老將軍調駐防之事怎麼能算是你的條件?」如果不下聖旨,她和劉家就沒任何關系,既然沒任何關系,劉老將軍換不換駐防與她何干?
于清秋不急不緩道︰「原本,牟春雨希望殿下奏請各位將軍換防駐守的。」
「我?」寧棠嬌吃驚地指著自己。
于清秋點頭。
寧棠嬌擺手道︰「我不干!」這得罪的人可不是一個兩個。
于清秋道︰「如今,殿下即便不干也無妨。以劉老將軍的英明,應當能夠體悟皇太父的深意。」
寧棠嬌沉默良久道︰「你有沒有辦法讓皇太父收回成命?」
于清秋道︰「若我能,即便粉身碎骨也為殿下做到。可是君無戲言,聖旨一出,縱然皇上自己也不能反悔了。」
寧棠嬌低頭,用力地磕在桌上。
于清秋道︰「殿下放心,只要殿下交出兵部,皇太父定然不會為難殿下。」
「你說得好听!」寧棠嬌抬頭,冷笑道,「你分析來分析去不就是不想我當逍遙王過太平日子嘛。」
「是殿下先許我一個太平盛世的。」
「我幾時許的?」
「殿下說要保家衛國。」
「我說保家衛國就一定能保家衛國?」
于清秋面色不變道︰「能!我相信殿下。」
她說得那般自信,倒叫寧棠嬌說不出話來。她托著腮,擺手道︰「你先出去,我好好想想。」
于清秋後退兩步,想起什麼似的停下來道︰「殿下覺得我可信否?」
「不可信。」寧棠嬌想也不想地回答。
于清秋點頭道︰「因此,楚荷花同樣不可信。」她說完,也不管寧棠嬌是否听進去,便倒著出門。
等門關上,寧棠嬌才用力地捶著胸口。
氣死了,真的被氣死了。
她站起身,在房間里轉了好幾個圈,還是定不下主意。其實,也沒什麼主意可讓她定的,正如于清秋所說,聖旨一下,她再有想法也無濟于事。但是……
她真的不甘心啊!
如果在穿越前就好了,好歹還能披著馬甲去論壇問問大家的意見,可現在……她想起于清秋臨走前的話,胸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這不活活地想讓人憋死嗎?
接了聖旨的芙蓉王府熱鬧非凡。
王府總管既沒有于清秋那麼多的想法,也沒有寧棠嬌那麼多的顧慮,她只知道,王府很快就要有男主人了。娶王夫是芙蓉王建府以來的第一次,殿下一定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準備的事少不得地落在她肩膀上。
責任重大啊。
她嘆了口氣,又眉開眼笑地籌劃起來。
原想讓她準備馬車去劉府的寧棠嬌見她一個人對著柱子忽喜忽憂,神情瞬息萬變,想了想,決定還是去找金花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