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復仇 觀音堂

作者 ︰ 夢里閑人

閔四娘將繡好的梅花圖扔進了火盆,在火盆里梅花圖快速的化為了灰燼。

世人只說鬼可怕,卻不知道鬼至多只是嚇人,殺人的——只有人!

二房怎麼樣,與閔四娘這個六房的女乃女乃無關,蔣佑方原是對蔣佑昌寵妾滅妻有些不順眼,雪梅死了以後又覺得朱麼娘心狠手黑,做事不留余地,當著閔四娘的面抱怨了幾句,也就撩開手不管了。

閔四娘又開始描花樣子,這次描的是八駿圖,只是這次八駿圖描得特別的慢,畫了幾筆就扔到了一邊,又描起了踏雪尋梅圖……

「女乃女乃,您這是又要畫梅花?」金玲是個眼楮尖的,又看見了閔四娘在畫梅,有些疑惑。

「我這是要踏雪尋梅,踏雪是意趣,至于這梅尋不尋到都無妨。」閔四娘笑道。

銀玲端上來一盅人參烏雞湯,「女乃女乃,這人參烏雞湯是六爺特意尋了方子,吩咐廚下做的……」

閔四娘看了一眼那雞湯,「放著,涼一涼我在喝。」

「涼一涼在喝就誤了時辰了。」蔣佑方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穿了件素藍的夾袍,腰帶是寶藍繡白麒麟紋的,平日常戴的嵌了紅寶石的抹額也換成了貓眼石,眼見得是外出祭拜什麼人的裝束。

「六爺您這是打哪兒來?或者要往哪兒去?」閔四娘的手抖了抖,放下手里的畫筆。

「我不是說要帶你去廟里祭拜我那兩個苦命的佷兒佷女嗎?今天不冷不熱的,正是時候。」

「那……那也要我回稟過太太……」閔四娘的嘴唇不受控制的抖了起來,她低下了頭,掩了過去。

「我已經跟太太說了,說你久未在京城居住,我想要到廟里走走逛逛,太太已經準了。」

「那我就放心了。」

孩子……她的孩子……她終于能見到她苦命的孩子了嗎?

京里舊俗,夭折的孩子魂魄不全,若是進不得祖墳,不能得祖宗保佑的,多半會在京城以東觀音堂供奉骨灰,待父母仙逝之後,再行安葬,蔣存純和蔣珍兩個小小的骨灰罐子,就那樣呆在骨灰架子上,跟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呆在一起。

蔣佑方拿出一方白帕子,「我原想把他們給移走,可是蔣家和陳家的仇人太多了,他們在這兒跟這些百姓的孩子在一起,倒安靜些。」他說著拿了帕子去擦罐子上的灰塵。

「是啊,倒安靜些。」閔四娘伸手去模那骨灰罐子,強忍著的眼淚幾乎要噴涌而出,孩子啊孩子,是娘太傻太軟弱,是娘對不起你們,是娘害得你們小小年紀就要呆在這個冷冰冰的地方……娘已經把雪梅送下去陪你們了,你們等著,娘不會讓你們等太久了……

她正在失神之時,蔣佑方已經把兩個骨灰罐擦干淨了,擺好了下人備好的貢品,看她仍在愣神,蔣佑方拉了拉她,「嚇著了?這地方是有些陰森,我們去碑林走走。」

「碑……」閔四娘現在只想在這里呆著,哪兒都不去,「這里風大,我吹得頭疼,你一個人去……」

「這邊平民百姓也常來,人雜得很,你要是頭疼就不要在這兒呆,我跟這里的住持有些交情,已經叫他打掃出了淨室,你去躺一躺。」蔣佑方將閔四娘小臉煞白,也沒有強求她去看碑林。

牽著她的手到了廟里的一處淨室,蔣佑方果然跟這廟里的住持有些交情,小小的淨室窗明幾淨干淨異常,一方羅漢榻上的床被枕褥都是全新的。

他扶了閔四娘進屋躺著,坐在床邊模著閔四娘的頭,「還好,並未發熱,怕是受風著了涼,我去吩咐人給你熬姜茶。」

「六爺……」閔四娘扯了他的手,要說原本她對蔣佑方的好有一分真九分的假,這回變成了三分真七分假,「這邊有丫頭們伺候,您要去碑林逛就去,不要為了我……」

「那碑林我才不愛看呢,是我覺得你們這些人怕是會喜歡顏真卿、歐陽詢的字之類的,這才要帶你過去看看,那里面還有我們家老爺子寫的碑呢,我們家老爺子字也算有名的。」

「如此的話,六爺就陪我坐會兒。」閔四娘說道,沒過一會兒小沙彌送來了煮好的姜茶,交到守在外面的蔣佑方的從人手里,那從人又將姜茶遞進了屋里,這才由銀玲端著到了閔四娘面前。

閔四娘喝了姜茶只覺得身上暖了一些,沒過一會兒就睡了過去……待她醒來時,原本靠在她旁邊假寐的蔣佑方已經不見了,這屋里卻有一個人在泡茶。

夕陽透過窗戶照進室內,泡茶的人將熱水淋在紫砂壺上,又將泡好的茶分裝于兩個茶盅之中,動作輕盈優美,竟像是手指在和茶具一起跳舞一般。

「是你。」閔四娘坐了起來,她警覺的看向周圍,卻見屋里一個人都沒有。

「蔣佑方被他那個姓常的朋友叫走了,剩下的人都‘睡著了’。」滌塵解答了她的疑問,「所謂大家規矩,不過如此。」

「你又有何事?難不成又要送禮?」

「我是來阻止你多傷人命的。」

「哦?」閔四娘挑了挑眉。

「雪梅陽壽未盡,她沒了自然有人查問,若不是她不知道是你做的,你怕是早已經……」

「那又如何。」

「這世上自有陰司報應,我不是不叫你報仇,只是親手殺人太過魯莽了。」

「蔣家害我一家老小,只因是劊子手行刑,蔣至先就無罪了?」

「話也不是這麼說,凡事自有因果……」

「你讓我重生,又說幫我報仇,我報了仇你又攔著,你這又是為了什麼因果?」閔四娘早就對滌塵心懷疑慮了。

「我是讓你不要枉傷人命,傷了人命對你自己也不好。」

「哼。」閔四娘冷哼一聲。

「對了,司馬靜要嫁入蔣府了。」

「司馬靜……」閔四娘一愣,「與司馬成是什麼關系?」

「司馬靜是他的獨女。」

「蔣家七爺尚小,八爺又是……難道是要嫁入蔣家為妾?」

「蔣佑昌為貴妾……」滌塵冷笑,「司馬靜寫信給我哭訴來著,她本意是想嫁給人為正妻,可是如今竟要為妾。」

「她對你哭訴?」

「我可是有一幫的弟子呢。」

「你可是舍不得她了?」

「我舍不得的多了,可沒有舍不得她,那是個蛇蠍女,我倒怕你斗不過她。」

「斗?她是蔣佑昌的妾,我為什麼要和她斗?」

「從你嫁入蔣家一直到蔣家人利用你查到陳家的密室所在,扳倒陳家,可都是那位司馬先生一手謀劃的……」

「住口!」滌塵說的,也是閔四娘最不想憶及的,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錯信了蔣佑昌,如果不是她說話做事不謹慎,如果不是她……陳家根本不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需得慢慢謀劃,借刀殺人……才是……」

「你滾!你出去!」閔四娘拿了枕頭向滌塵所在的地方扔去,滌塵略微一閃,就躲過了枕頭。

「你還是要管好自己的心,別又犯了前世的錯,一時心軟壞了大計!」

「滾!!!」閔四娘吼道,吼完之後她栽倒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的頭臉蒙了起來,放聲大哭……

一直哭到她再也喘不過氣來,這才掀了被子,茶具和泡茶的人已經走了,只留下一室的茶香,就連她扔到地上的枕頭,都被一雙手給撿了起來,那手的主人遞了一方熱帕子過來,「女乃女乃,您擦擦臉。」是銀玲。

銀玲又把那枕頭歸了位,「這枕頭是好枕頭,上等的香樟木的,雕工也好,單這一個枕頭,夠我們家吃一年的了。

「你是他的人,還是我的人?」閔四娘用帕子蓋住自己的臉。

「我是討生活的人,我生下來就為了討生活,為一口冷饅頭,為半塊包子,沒被上人收留之前,我連飽飯都沒吃過幾回,偷的銀子全被師傅拿去賭,師母拿去買衣裳、買首飾了。」

「你是他的人……」

「他讓我對女乃女乃忠心的。」也就是說滌塵讓銀玲反目,銀玲也會毫不猶豫,所謂告訴滌塵閔四娘在蔣家做了些什麼,只是小事。

閔四娘看了她半天,想從那張沒長開的孩子臉上看出些什麼來,可是收了天真笑臉的銀玲,卻有一雙歷盡蒼桑的老人眼,深似海底,看不出來。

「替我梳頭。」閔四娘說道,銀玲是什麼人有什麼要緊?現時能為她做事的也只有銀玲了,不過只是現時罷了。

過了藥勁兒的丫頭們逐漸都醒了,見閔四娘正坐在桌子前面,用帶來的梳妝盒梳著頭發,都有些訕訕的。

「大家都累了,我都睡了半天,你們眯一會兒就眯一會兒。」閔四娘看了她們一眼,「金玲,去看看六爺回來了沒有。」

「是。」

「錦環,你去整理床被,再拿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放在枕頭底下,咱們叨擾人家一整天了。」

「是。」

蔣佑方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對鏡理妝的閔四娘和已經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淨室。

「住持大師倒真要謝謝我了,若不是你帶了你來,這淨室也不會這麼干淨。」

「這淨室原就是干淨的,叨擾了人家了,還說酸話。」閔四娘似怨似嗔地瞟了他一眼。

蔣佑方走到她身後,親自替她戴了發釵,「若不是家里面事多,真想在廟里多住些日子,你我雖說是富貴已極,卻沒什麼自由。」

「走,回去,太太要惦記了。」閔四娘看著鏡子里反射的蔣佑方的臉說道,雖為兄弟,蔣佑方和蔣佑昌卻只是身量相似,五官極為不同,可是內里呢?

蔣佑昌要納司馬靜為貴妾的消息,在蔣家並沒有瞞多久,滿府的人都在傳司馬靜長得有多麼的漂亮,性情有多麼的好,對下人有多麼的寬厚,最末都加上一句︰「可比二女乃女乃要強,只是差了出身,才只能為妾。」

朱麼娘砸碎了自己屋里所有的擺件,卻換不來蔣佑昌的多看一眼,最後只得一個人坐在地上哭,「納貴妾,擺明了要再娶一個新二女乃女乃,不是我害的!雪梅不是我害的!怎麼一個一個的都怪我!都說我心狠手辣!連那兩個短命鬼也都說是我害的!不是我!」

喜嬤嬤靜靜地坐著,手里捻著念珠,對朱麼娘的哭鬧視而不見。

「都是你!都是你出的餿主意!讓我忍!讓我裝大度!讓我趁著她生下孩子再動手!讓我去母留子!結果呢?我忍了那麼久,她竟然死了!死了!!!」

喜嬤嬤依舊八風不動。

「我要回家!我不在蔣家呆了!我要回家!」朱麼娘用手捶地!

「你要往哪兒回?」喜嬤嬤閉著眼楮說道。

「往……」往哪兒回?回朱家?只會被母親罵沒本事,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然後把她送回蔣家,回公主府?外祖母只會罵她更狠……朱家和公主府全指著這門親事呢……蔣家如今權傾朝野,別說是做親家,上趕著做蔣至先干兒子的二、三品大員不知道有多少。

「忍!」喜嬤嬤說道,「事以至此,只有忍了!只要你活著,你就是蔣家二女乃女乃,新人進門也是妾!生了幾個兒子也要認你為嫡母!」

「可是她們若是……」朱麼娘想想陳雨霖的下場,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我也沒叫你一味的忍,她蔣呂氏以為自己高明,卻不知道這京城里自然有人是記性好的,她也不是沒有把柄可以讓人抓……」

「喜嬤嬤……」

「這個把柄我不會告訴你,你只要知道一件事——男人喜歡的女人,是在外面像大家閨秀,在床上像□的!只要你在床上有本事,在外面他自然會乖乖听你的話,雪梅能做得的,你怎麼就做不得?」

「我是堂堂……怎麼能和雪梅之流去比?」

「那你就輸了!」喜嬤嬤說道,「在宮里,誰說起來不是有來歷的?還不是一樣要學?要練?除了皇後,誰有本事端架子?」

「我……可是二爺看都懶得看我……」

「所以你要忍。」喜嬤嬤半蹲,扶起朱麼娘,「你要忍到滿府的人都覺得你改了,忍到連二爺都覺得你乖了,忍到你懷上嫡子……」

「我……」

「公主讓我來得太晚了啊,你把名聲都敗完了容易,想把名聲重撿起來難!」

「我……」

「事在人為,難也要做,現在起來,把屋子收拾干淨,重新換上擺設!要學做□,就要先做大家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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