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慈來了興致,笑道︰「那你呢,你回中原去,有什麼打算?」
聞言,他笑了一聲,翻身懶洋洋地躺平了,漫不經心地道︰「沒有想過特別的,繼續修行是肯定的。玄他們想買個山頭自立門戶。我看看,和他們湊一個堆兒,也是不錯的。」
人生果然不能沒有追求啊,明湛也不是那種甘心悶頭苦修的人。
明慈苦笑了一聲,道︰「到了中原,你們也不得安生。」
看起來,是一到中原就要動手的了。以她的意思,她是想要先到處游玩一圈的。畢竟有飛劍,有修為,還算有錢,到處溜達溜達算是歷險,說不定會有什麼別的收獲。若是實在無事可做,就算躺在山頂上曬肚皮,也是很好的。
當然這些願意不算強烈,也沒有必要跟明湛他們急什麼的。若是有機會,再看看能不能慫恿他們便是了。
第二日明湛又被圖異叫了出去。這次是他一個人去。
意外的,他讓她先別睡,等在內殿里。不多時,夏青李玄聞人裕便都到了,齊聚在這個小殿之內。
明慈正在燭火下看書,此時便也隱隱意識到不對,站了起來,道︰「你們……」
夏青正色道︰「莫驚,先等著。圖異今晚把湛叫去了,想是有什麼大事要吩咐。如果事出,我們便照原來的計劃走。」
頓時明慈的心跳就加快了幾分呢。她盯著夏青看了一會兒,見他面沉如水,好像絲毫也不動容。她不禁也把自己心里的那點小情緒按捺了下去。
雪花……
幾個人對過計劃,然後默默無言地坐到大半夜。然後听到宮里點鐘的人路過的聲音,提醒著快到下半夜了。
明慈回過神,輕聲道︰「再不動手,天可就亮了。」
可是明湛還沒有消息帶回來。
李玄正欲說話,突然一個驚乍跳了起來,眾人都被他唬了一跳。
明慈笑道︰「莫驚莫驚,是我的凡蟻。」
她手心里便爬著幾只黑漆漆的大螞蟻,也不知是什麼品種,比中原螞蟻大了兩倍不止。她凝眉听了一會兒,而後大驚失色︰「不好,外面的警戒加嚴了。是圖異覺察到了什麼麼?」
聞人裕眯著眼楮道︰「是圖異的人?」
「是。」
夏大叔冷笑,道︰「倒未必……是覺察了什麼。大約,是想把我們和湛隔開來,逼湛就範。」
夏青以前也經常在宮里廝混,在眾人之中,除了明湛,就以他對這二王子圖異最為了解。這二王子圖異相比起他大哥黎赤圖,出戰的次數少得多,反而是常常侍奉在老狼主身邊居多。一直給人的感覺是沒什麼出息的王子。可是後來才知道他的城府深沉非黎赤圖可比。
甚至不像黎赤圖那麼放浪形骸,老狼主的妃子也好降將美人也罷他是誰也不勾搭,留著正妃之位娶了刺野的女兒,果然比嫁到黎赤圖那里去當偏妃的月兒奴醒目很多,最終一鳴驚人,一躍而成為可以和黎赤圖匹敵的強悍競爭者。
從起點的高低來看,黎赤圖已經輸了第一手。
夏青知道的是,這人喜歡說一套做一套。
若說黎赤圖因為輕敵而敗給了他,那明湛絕不會犯這種錯誤,何況身處的位置不一樣,明湛他們也早有防備。所以明慈所憂,圖異已經知道他們計劃的可能性,極小。就算他揚言是知道了,也是故弄玄虛的可能性更大。
今晚把明湛叫了去,卻私下里叫人來圍了這里,大約真的想把明湛和他們隔離開來,趁黎赤圖勢弱時搶掉這個把柄。
明慈听了夏大叔的話,又兜頭放了一堆螞蟻出去。無奈凡蟻靈智太低,一路上又被碾死不少,回來的也只帶回一些零零碎碎的消息。而且此時,天已經快亮了。
明慈捧著螞蟻听了一會兒,道︰「它們說,圖異和我哥還相談甚歡,我哥似乎還不知道此地被困的消息。再有,圖異好像想把我哥灌醉,並不打算放我哥回來。」
夏青一擊掌,道︰「那就是了。」
聞人裕道︰「如今可如何是好?」
明慈攤手,道︰「我不知道。」
李玄性子素來高傲,不知道也不會說出來,只凝著神去听別人說。
一時之間眾人陷入了沉默。
半晌,夏大叔突然道︰「雪花……」
此時天光已經大亮。
眾人正驚愕,突然見夏大叔站了起來,直沖到門窗邊去,一把推開窗戶,頓時光線泄了半室,也驚醒了沉悶的眾人。
明慈見他面容似是壓抑著什麼,欣喜之下還有些別的什麼東西。也跟過去看,未靠近便听到一陣銀鈴般的叱 聲。
雪花竟是帶著一眾的小部來的,看來是傾巢而出了,她宮里上上下下就這麼幾個人,都被她叫來充場面,好像還跟烏娜夫人借了點。因此放在這一群圍宮侍衛之前,好像也不那麼遜色。
她化了人形,烏頭丫髻,身穿紅袍,腦殼上好像還頂了殼金光閃閃的東西,那是她的王女冠,帶了這個東西,一般人輕易也不敢動她。挺著小身板站在一群良莠不齊的衛兵前,還挺像那麼回事。
她咄咄逼人地道︰「方才黎明時,我出來玩耍,踫到我獨侖大哥,他囑我來看看我的司牧。你們哪來的狗蛋子,敢攔我的路還是說,我獨侖大哥說的是真的?我家司牧犯了什麼死罪,怎麼我獨侖大哥竟是見不得他們了?你們敢仗勢欺人,我把你們的眼珠子全摳出來喂羊」
明慈一听便明白了。
想是明湛早料到了這一遭,因是不知道是尿遁還是什麼遁,掐著雪花早起的時候溜了出來,幾句話就誘導雪花殿下往這邊來了。
雪花性單純且重情義,自然就沖動得傾巢而出了,完全不計後果。
難怪,大叔的臉色,這樣難看……
那侍衛長見了雪花似乎也非常頭疼。畢竟他是圖異的人,而雪花是圖異重點拉攏的對象之一。
雪花氣勢洶洶地罵了一會兒,對方雖然在罵功節節敗退,卻是說什麼不讓她進去。
頓時雪花暴躁了,怒道︰「狗蛋子,再不讓,我就把你們的腦袋都砍下來自己進去」
言罷就想要動手。
明慈忙叫了一聲︰「慢著」
雪花早見了她站在窗口,此時便朝她揮揮手,道︰「月音奴,你等著,我這就來見你」
明慈高聲道︰「你莫急著動手,你年紀小,怕是會吃虧。」
言罷,她就從窗口跳了出去,那群侍衛見了她,一個個虎視眈眈。可是見了她身後跟著幾位昔日小將,還有一頭因抓花了花了的臉,而早就名動王宮的凶獸火狐,又有所顧忌。
她笑道︰「侍衛大哥,您看雪花畢竟是王女,讓她到這兒來吵吵嚷嚷,也不是個事兒。待我與她說幾句話,讓她先回去吧。」
侍衛頭子想,也好。
但是下一秒他就後悔得腸子都青了。
明慈說的是︰「按說我們被關押在這兒是因為我哥錯手殺了黎赤圖的長子交阿亥,守著我們的也一直是黎赤圖的人。可我看這些人都不對……一夜之間怎麼就變了人?倒像是圖異的人。」
雪花以為她是不知情,便氣勢洶洶地道︰「自然是我二哥的人,不知道他又犯了什麼毛病現在還拉著獨侖,不讓他回來呢」
明慈笑了一聲,道︰「那圖異鎖著我們,用的是什麼名目呢?還是他想替黎赤圖分憂?那可真是兄弟情深。」
「可是雪花啊,他們兄弟情深是他們的事啊。黎赤圖早說過要還我們一個公道的。現在無緣無故換了人來,是什麼意思呢?總不能不明不白地就這麼鎖著吧。我哥還沒回來,我們也擔心。你看,就你行走方便一些,你幫我去問問黎赤圖,好麼?」
雪花立刻拍拍胸脯,大包大攬地道︰「好,我幫你去問問。你們先好好呆著,這群狗蛋子要是敢欺負你們,我回來撕了他們的嘴」
頓時眾侍衛臉色變幻不定,有苦難言。現在總不能上去強行阻斷小王女和這女人的談話吧。
孰料明慈還有更狠的,她繼續笑眯眯地道︰「雪花啊,你是知道的,殺交阿亥的是我哥。可是現在我哥被圖異帶去了。按理說我哥是王族,本來沒這麼容易被人叫去壓著就不回來的。若不是黎赤圖授意,我想不出圖異有什麼本事能押著我哥不放……」
雪花頓時勃然大怒,道︰「他們敢有什麼貓膩不成我這就帶人去黎赤圖那里人本來就是他要關的,他現在要是不說出個道理來,我,我,我就鬧得他不得安生」
說著她果然就怒氣沖沖地帶著人走了。剩下一地苦著臉的侍衛,和簡直要拍手稱快的明慈等人。
事實上明慈真的很想拍手稱快。黎赤圖有意放掉這塊燙手山芋,圖異有異接受。這一對競爭者之間這次的猥瑣合作也頗有默契。只是這種事兒,都經不得人揭出來,橫豎現在老狼主還沒死。雪花去一鬧,他黎赤圖,還想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麼?
鬧吧,鬧得越亂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