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慈猛的站了起來,道︰「我先回去了。」
言罷轉身匆匆就走,一腳踢到凳子也不敢回頭。
李玄沖著她的背影喊了一聲︰「你日後莫避著我」
她的背影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門外。李玄苦笑。
回到靜水峰,明湛還沒有回來。她回到房間里,踉蹌了兩步,然後坐下來發呆。不久以後,有人推了門進來,是明湛。他面帶笑意。
明慈望著他在燭火里的面容,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陌生。
明湛月兌了外衣交給多多,道︰「裕答應了。」
「是麼……恭喜你。」明慈懵里懵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明湛的動作一頓,揮手讓多多出去,道︰「慈妹?」
他想扶她的雙肩,她猛的退了開來,他不禁皺眉︰「慈妹?」
明慈遠遠地看了他一會兒,只覺得心亂如麻,半晌,她輕聲道︰「在你心里,天下就這麼重要嗎?」。
明湛一怔,隨即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麼,只道︰「你怎麼這麼說?」
明慈低下了頭,道︰「你回答我,是嗎?不擇手段,你也要……」
「什麼不擇手段」,明湛皺眉,「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明慈冷笑︰「我什麼意思,難道你不明白嗎?玄的心思,你明明知道,你還叫我去勸……你,你怎麼能這樣對他……又怎麼能這樣對我你把我當成了什麼」
明湛皺眉,沒接腔。
明慈頹然,又坐到了椅子里,低著頭道︰「他說是心魔……有這樣的心魔,怎麼結嬰?就算讓他結嬰成功了,日後……歷元嬰心魔劫的時候……」
明湛的聲音听起來有些殘酷,他道︰「心魔,誰沒有心魔?日後大家都要歷元嬰心魔劫。我只不過讓你去勸他,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明慈不吭聲了。她心里深深的後悔,後悔答應去勸說李玄。
明湛莫名地有些暴躁,走過去坐在她身邊,道︰「你莫要胡思亂想了,我沒有旁的意思。」
明慈用力想要掙開他的手,別開了臉︰「我不想……我也不想多想……」
「那就不要想」
「可我怎麼能不多想」明慈一把把他甩開了,退得遠遠的,「是你變了……還是我從來沒弄明白你?」
明湛隱隱有些暴怒的跡象,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他伸出手︰「你來。」
明慈看了他一眼,只覺得他的眼楮深不見底,很強的侵略性。她低下了頭,轉身欲走。
明湛終于暴跳如雷,一把把她扯了回來。
她按住他的手,低聲道︰「又忘了嗎,孩子們還在。」
明湛的手一頓。
她低聲道︰「我已經是做母親的人了,你還要對我動手動腳。明湛,你是打算等我的孩子長大了,讓他們看著他們的爹是怎麼對他們的娘動手的嗎?你還有沒有別的把戲,若我不從你便要強我。你是個男人,修為又比我高,你就是要這樣對我嗎?」。
明湛緊緊抱著她,氣息也有些不穩︰「你不能走。」
明慈半點也不後悔自己說的那些傷人的話,被他緊緊抱著,只笑了一聲︰「今天你還要我,那明天呢?以後呢?若我妨礙到你一統天下的腳步,你又要怎麼辦?我……又要怎麼辦?」
「胡說八道」他的聲音像一只受傷的獸。
明慈輕聲道︰「我受不了……你這樣對我你這樣對玄……我們一路走來,你就沒一點情分可講,就是要拿刀去捅他的心窩子?你有沒有想過他的感受?又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那你以為我讓你去做這樣的事情我好受?我要是沒把他當成兄弟,我豈能容得下他他難道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
他抱得太緊,明慈無論怎麼掙也掙不動,半晌只好頹然放棄︰「你放開我,讓我靜一靜。」
明湛在極近的距離內看了她的臉半晌,最終道︰「好,讓你靜一靜。」
言罷,他慢慢地,松開了手。
然後就出了門去。
明慈心里難受得厲害,頹然坐在了小榻里,緊緊抱住自己的雙膝,蜷縮成一團。
她事先想過千般苦,萬般難,都不怕。可從來沒想過,有一日,枕邊人會變得這樣陌生。也許男人有野心有壯志是件好事吧,也許只是他自己想不開罷了。
明湛離了她那里,心里也暴躁得厲害。以往這個時候,他本能就去找李玄打上一場來發泄。可如今……
最終文正在後山發現了暴躁的摔酒瓶子的師尊。他默默無言地看著明湛摔了瓶子,暴躁地滾到了地上,四仰八叉地像死豬一樣。
半晌,明湛道︰「文正。」
文正道︰「是,師尊。」
明湛好像有點喝多了,含糊不清地道︰「她怎麼總是說翻臉就翻臉?」
文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明湛喃喃自語一般,道︰「你不懂,這次她是真的生氣了。她也不跟我鬧了,就說她要好好想想。」
文正道︰「師尊,您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明湛苦笑︰「她不讓我進屋。」
「……」難道她不讓你進屋,你就沒地兒去了?
明湛慢慢地蜷縮成一團,道︰「我還能去哪兒呢……」
言罷,他就不做聲了。文正等了一會兒,果然听到他的呼吸均勻起來,頓時哭笑不得。竟然真的就在這兒睡著了。
第二天是新弟子入門,明湛明慈珊珊來遲,而且是從兩個不同的方向來。見了面就哼了一聲,對彼此表示不屑。夏青左看右看,皺皺眉,道︰「做什麼,還不過來坐好」
明湛得意,明慈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蹭到他身邊的椅子里坐下了。明湛趁機湊過去道︰「你能跑到哪兒去?」
明慈勃然大怒,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發作,只能看著他得意洋洋的樣子,兀自咬牙切齒。
李玄坐在明湛的那一邊,此時就隔著明湛望了過來,目中有些詢問。明慈尷尬地避開了他的視線。
弟子來奉茶,都小心翼翼,因為掌門心情不好,身上威壓很盛。
拜師大典之後,明湛被夏青叫了過去,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說了幾句,估計都是數落他的話。明湛耷拉著腦袋,時不時往明慈那邊瞅上一眼。
明慈身邊圍著一大群弟子,主要是在和文林文君交流,偶爾她才會答一句腔。根本就沒回頭看過一眼。
明湛黯然,最終苦笑。反正每次,最狠得下心腸來都是她。
他低聲道︰「我總是要哄著她,求著她。一有什麼事她說放也就把我放下了。青,我覺得我做人做得好沒意思。還不如她身邊的一只火狐。」
夏青駭笑,道︰「你說的這是什麼混賬話?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志氣了?」
明湛長吁出一口氣,道︰「志氣算什麼東西,值幾塊銅板?」
夏青默然,半晌,道︰「算了,我不說你了,你自己掂量著吧。」
明湛苦笑︰「如今倒是我里外不是人了。」
連著鬧了幾天。明慈日日為安排弟子的食宿而忙碌,明湛從早到晚不見蹤影。然後每天半夜靜水峰的半夜就听到這神經病在那一聲一聲地吼。大弟子文正和文遠蹲在山頭上遠遠地看著,面面相覷。
文正道︰「這次主母又是生什麼氣?」
文遠納悶地道︰「不知道呢,一點風聲也沒漏出來。」
文正想了想,又道︰「主母不理他,他就會一直在這兒叫喚了。」
那個「他」正暴躁地在崖邊蹦達來蹦達去。
文遠道︰「他不會掉下去吧……」
然而,「吧」字未落,明湛突然身子一歪,然後華麗麗地從山崖頂,落了下去……
「師尊」
文遠漠然道︰「莫急,金丹真人還能就這麼摔死了不成。」
文正想了想,也對。
結果明湛喝得醉醺醺的,也沒留意到這許多。而且他不是直接掉下去的,是從山上滾下去的……雖然身體有真氣護著,但是一路磕磕踫踫摔倒山腳下,也確實夠嗆的。靜水峰又是懸浮山,他就掛在了長在山底的一棵大叔上……後來被慢悠悠趕下來的文正和文遠撿了回去。
大約明湛一輩子也沒有這麼狼狽的時候。文遠跟隨他征戰,見慣了他的手段,如今見了他一身是血的掛在樹上,雖然也慌了神,但也還是有點想笑。
眼下連忙把這貨抬回去給夏青醫治。夏青看了他這鳥樣,也是先大笑了幾聲。這副樣子雖然看起來嚇人,但金丹護體的靈氣護住了心脈,讓他不至于危及性命。
不過要處理這一身上下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傷口,還縫了數處皮肉,也花了夏大叔一整夜的功夫。那貨倒是還睡的香,大約是酒還沒醒。
第二天一早明慈才听到了消息。雖然文正很想把情況說得嚴重一些,但支支吾吾了半晌,還是只說了掌門滾下了山崖。明慈吃了一嚇,後來問清楚明湛竟然到現在還沒醒,心里也有些慌了,顧不得孩子們還沒喂過,匆匆梳了頭就往千草峰去。
文正文遠便在後面悶頭跟著,也半句話都不敢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