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站長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通訊中傳來的聲音出了問題,變得益加含糊不清,還有不間斷的滋滋、砰砰等很嚴重的干擾雜音,先前通訊時雖然也有雜音干擾,但問題並不是太嚴重,雙方的通話還是能听得清說話內容的。現在,則幾乎听不清楚對方說的是什麼了,听到的只有不斷傳來的嘎嘎、砰砰等尖銳刺耳的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通訊條件一下變得這麼惡劣了?」艾達爾女士疑惑地問道。
「尹恩,我再說一遍,服從命令,這是為你自己的安全著想,我們是為你好,也是為了救援工作能順利進行,不服從指揮地盲動,只會把事情弄糟,妨礙救援工作的進行,听到了嗎?請重復。」格雷站長耐著性子地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先生,您說什麼?我听不清楚啊,艾達爾女士,您能听到我的聲音嗎?我這里的干擾很嚴重,很難听到你們的說話,請再重復一遍。」艾恩一邊裝腔作勢地說著,一邊用隨手抓到的金屬工具在揚聲器外圍用力搓劃而過,時不時用手掌用力拍擊著揚聲器外殼。
「听著,混帳小子,」這位站長再也無法忍受了,他怒氣沖沖地湊到通訊控制台前,大聲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你那一套破招老子幾十年前就已經用爛了,想故意弄個通訊問題來糊弄過去,想都別想,我告訴你,只要你敢亂來,無論最後結果如何,你這次的實習算是完了,作為本空間站的站長,老子還是有資格給你的實習出具一份特別評價報告的,我保證」
這位看來真是急了,一點不顧及還在現場的艾達爾女士,直接一口一個老子的髒話就來。
嘀,一聲輕響,沒等他說完,通訊就被切斷了,只剩下格雷站長站在已經無聲的通訊控制台前在發愣。
控制室內一片安靜,尷尬的安靜,連艾達爾女士都不再出聲提問了,周圍的工作人員各忙各的事,好象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似的,只是忙碌之余,大家都不自禁地或豎起一邊耳朵,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里,關注著。
只是,很遺憾地,大家並沒有等來想象中的爆發,這位站長只是愣著站在那里,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沒做。
如此平靜,令格雷自己本人也感到有些吃驚,他原本以為自己會大發雷霆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通訊切斷的那一刻,他的內心深處竟然隱隱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很快明白了自己的矛盾之處︰作為月影空間站的站長,無論從哪一點出發,他都不能命令尹恩冒著生命危險去尋找埃雷澤,尤其是尹恩還不是他的部下,還只是一個稚女敕的實習生,而他的老師還站在身邊的情況下;可是,他同樣放心不下他的朋友埃雷澤,在自己內心深處,大概還是希望尹恩去尋找埃雷澤,真是既矛盾又虛偽的心理。
一會之後,他才窘迫地轉頭對通訊官道,「還愣著干什麼?給我接救援艇,讓他們加快速度,不要再磨磨蹭蹭地了,告訴他們,做好救援兩個人的準備。」
隨後,他又咕噥了一句,「真是的,確定個人的位置這麼麻煩,以後一定要讓他們外出時把身份識別器的定位功能打開,什麼保護個人**,真是窮講究。」
事實上,他是吹毛求疵了,沒人喜歡自己的位置隨時被人掌握,他自己也一樣,而且換在平時,如果埃雷澤還清醒,還能聯系上,如果回收艇沒有損壞得這麼厲害,也有許多種不同方法可以定位的,這起事故只不過是一個特例罷了。
「是,先生。」
此時的尹恩,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他首先穿好了太空服,格雷站長先前有關回收艇太空解體的警告確實嚇住了他,他目前還沒有這個資格、也沒有這個信心能保證他在駕駛只有一個引擎的回收艇時不出問題,萬一回收艇在踫撞中突然解體,他連穿上太空服的時間都不會有,還是事前先穿上為好,自己的小命還是非常重要的,能多一分保護就多一分保護,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雖說時間很重要,但穿上一件太空服耽擱不了什麼時間,救援艇要趕到這里至少還要大半個鐘頭呢。
漂回駕駛位上坐好,系上安全帶,把自己固定好,尹恩的右手隨即輕輕握上操縱桿,太空服的手套部分很薄,關節部分也很靈活,並未給對他的操縱感覺造成太多的影響,左手順手擱在推力調節桿上,一切準備就緒。
這是他第一次完全自主操縱太空船艇,以往就是他能坐上這個位子,邊上也總少不了一個人對他的行動進行密切關注,以備一旦出現偏差時進行及時糾正。現在,無論他接下來飛得好,還是壞,都由他一個人來承擔了。
他忽然想起在舊地球時看過的動畫片,尤其是高達類的,主角在出發前總要吼吼幾下,然後大叫一聲出發,看片子時感覺比較酷酷的樣子,自己現在好象也有這種沖動,可惜環顧四周,空無一人,連通訊都關掉了,沒人欣賞他的表演,他只好悻悻然地放棄了這個念頭,左手稍稍用力,推動推力調節桿。
回收艇猛地向一邊傾斜過去,出現在前方不遠處的,赫然就是一塊較大的形骸碎片,這嚇了尹恩一大跳,他本以為自己的操作已經夠小心的了,但看來還是過了,忙不迭地通過右手的操縱桿和腳踏同時進行修正,結果再次修正過頭回收艇一會左飄,一會右傾,就象在跳一個憋腳的舞蹈似的,又象一個醉漢在撒酒瘋,有一次甚至如格雷站長所說的那樣,撞上了一塊漂浮在太空中的金屬板,金屬板和艇身相撞,聲音傳導進駕駛艙,發出鐺的一聲悶響,當即把尹恩嚇得冷汗直冒,心髒差點都停止了跳動,他差點以為回收艇真會太空解體了,幸好這塊金屬板不大,回收艇速度也不快,才沒出啥大事。
原以為太空中很空曠,尹恩郁悶地想道,怎麼我會踫上那麼多的東西呢?
好在隨著時間的過去,他經過開頭一段適應和磨合之後,漸漸地模清了這艘回收艇的「脾氣」,掌握到了控制這艘回收艇的「決竅」,031號回收艇在他的手中,如同被馴服的烈馬一般,開始變得听話了。這功勞一半歸功于艾倫所說的操作天賦,另一半則歸功于他在模擬駕駛中以及之前實習階段的認真態度,畢竟這已經不算是他的初次駕駛了,當然,那時他的旁邊有人盯著呢。
不過,他還不能松懈,還是需要非常小心地控制,動作要盡量柔和、細膩,否則,上一刻還好好的、听話的回收艇,下一刻也許就會再次變回四處亂竄的烈馬了,真有種如履薄冰的感覺,尹恩心里哀嘆,看來自己是沒主角的命了,君不見,人家電視和動漫里那些主角們,初上什麼高達、戰機或機甲,不但立馬能玩得順順溜溜,甚至還能滅強敵于談笑間,簡直是神人啊,咳咳,自己控制一艘小艇都差點撞垃圾而上西天了,更別說啥戰斗了,不能比啊……打住打住,現在不是走神的時候。
初步控制住了031號回收艇後,尹恩開始按著原定計劃小心翼翼地向著之前劃出的那片空域前進,回收艇速度並不快,他需要保證對這艘艇的控制能力,太快肯定是不好控制的,這誰都知道。想當初,他不正是因為摩托車車速過快來不及閃避,才一頭撞進了這個新世界的嗎?另一方面,感測和掃描系統也是需要時間來仔細探測附近的太空物體的,飛得太快了,錯過了,就不好了。
太空確實是太空曠了,從另一個角度看問題,這個時候的尹恩又得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看法,別看他在屏幕上簡單地劃出的這片空域看起來並沒有多大,但實際搜索起來可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了,好在他並不是對每一個太空物體都進行搜索,在感測和掃描系統,尹恩設定了必要的搜索過濾條件︰一個是物體大小要初步吻合一件穿著的太空服大小;其次,對「相對的」移動物體,尤其是遠離爆炸點方向的物體,才重點進行搜索。
這些條件的設定,無疑大大縮小了需要確認的目標數量,附近範圍內的物體很快就被一一確認過,沒有隊長的跡象,尹恩繼續駕駛031號艇向更遠的位置飛去……
月影空間站內。
人們靜靜地站在那里,他們在等待著,等待著從遠方傳來的消息,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前方的大屏幕上,顯示了兩艘救援艇的航線軌跡,它們才剛剛飛過了一半多的路程。
通訊控制台前,一盞紅燈亮了起來,小屏幕上迅速顯示出了通訊來源,通訊官回過頭來,打破了控制室內壓抑已久的沉默,「站長,是031號回收艇的通訊。」
這句話,讓所有人明顯松了一口氣,031號回收艇還能發回通訊,說明它還存在,尹恩的安全自然也不用說了,最壞最糟糕的情況看起來不會發生了。
「接到揚聲器上。」格雷站長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命令道。
「月影空間站,這里是031號回收艇,我是尹恩,找到隊長了,再重復一遍,我找到隊長了,隊長還活著,神智清醒,不過受傷了,急需救援,坐標是……」
嘩,控制室一下就沸騰了,這里瞬間就變成了歡樂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