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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嬪瑾嬪芳嬪,三嬪再一次聯袂齊至鳳儀宮。
這一回,她們沒有被拒之門外,而是由魏君綽親自前引,一路帶入殿中。
如此天差地別的待遇,不曾讓三嬪臉上流露絲毫喜色,相反,三人都是神情肅穆,如臨大敵。
今日朝中一場變故太大,雖說三人在這宮中連番風波下,刻意收斂,處處盡量本份老實,不敢如以前那樣隨意安排耳目,到處打听消息,但這種程度的大事,還是會傳到她們耳邊的。
皇帝維護皇後,態度表現得如此堅決,手段竟也全不留余地,這個事實已經夠讓人心驚了。
皇帝下朝後,一方面直奔鳳儀宮,一方面卻又派人宣詔,令三嬪同來鳳儀宮參見,這種從未有過的事,更是讓三人心中警然,暗自忐忑。
這一刻,走進鳳儀宮,走進她們入宮多年來,一直最好奇,暗中最覬覦,用盡了種種手段,也無法把耳目伸展進來的鳳儀宮,她們卻全無半點驚喜激動,只剩下滿心地不安與彷徨。
甚至都沒心思認真注意鳳儀宮的布局,景向,就是心中隱隱為這皇後居所的簡樸而有些奇怪,也無心深思了,只在心中百般推想著,皇帝把她們叫來的用意。
你眼望我眼,隱隱想結為同盟,彼此又暗暗還懷著種種的顧忌猜疑。
魏君綽對她們陰晴不定的神色,只當看不見。瑾嬪小心地試探了兩句,想要從她這里問點端倪出來,她也只做不覺,隨口應付卻又半點口風不露,一路客客氣氣把三人引入正殿,便含笑退開了。
鳳儀宮的正殿空蕩蕩,平日根本派不上用場,幾乎都要冷清荒廢了,主人入駐多年,這還是第一回,做正經用途,由帝後高居上位,正式地接見妃嬪。
殿中並沒有幾個閑人。接見宮中掌權三嬪,這種累人又累心的事,懷孕的蘇貴妃自然避之唯恐不及。早到後頭歇著去了。鳳儀宮人手少,哪怕是正殿接見,除了魏君綽,也就在後頭,並排站了四個宮女,勉強應應景,這架式,比一般的大戶人家正式會客還要寒酸。
三嬪倒也沒有這比較的心思,只是微微垂著頭,姿態恭敬地入殿來,卻實在忍不住,悄悄用眼角的余光,小心又好奇地往皇後身上瞄。
雖是同在一座皇宮好幾年,但對于這位皇後,三人實在是陌生得很,數年來,這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在近處看看皇後呢。
一看之下,三人都有些愣。
蕭清商固然是神彩風華,令人見之忘俗,但這也不算稀奇事。
後宮里頭,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做為心中的假想大敵,關于當朝皇後到底有多美,三嬪數年來,心中做過無數的假設,進鳳儀宮之前,更做了多重心理準備。她們也是女人,還是美女,又早存戒心,倒也不至于就被什麼絕世姿容給當場震住。
真正讓人驚訝的是,當朝皇後就穿一件素淡寬適的外袍,長發如雲,隨意束在身後,不但沒梳發髻,連一件象樣的飾物都沒,簡樸從容,也隨意自在到了極點。
開什麼玩笑,就是普通富貴人家,見個客都要換大衣裳,自家女眷互相來往,也是衣飾端莊,無懈可擊的,否則就是失禮客人,也是對自己不尊重。
這般隨意,這般隨意……
芳嬪額頭有青筋在崩,蘭嬪在袖子里握拳,指尖都掐到肉里了,瑾嬪目光深深垂下,掩去眸中寒意。
這般隨意,那是真把她們當妾婢之流看待了,而且還是賤妾。
大戶人家的主母,再怎麼重儀容,守規矩,在妾婢面前,卻是用不著講究的。當小妾的,就算服侍主母梳頭洗臉,都是應該的,哪能要求主母對著她們還要注意自身衣冠打扮。
可她們就算不是嫡妻,那也是皇家的妃嬪,受了皇封,金冊留名,有品級,有鸞駕,有儀仗,有身份的。
皇權本就超然于大多數禮法規條之上。自古以來,又有哪個皇後,接見高位嬪妃,還能這樣慵懶隨意,好象只是自己家里的一個妾到眼前請安。
三女本來都各有背景,又久掌宮中大權,自覺受了如此折辱,心中怒火幾乎都要升騰起來了。
但臉上卻又絲毫不敢顯出來,就算是就算最任性脾氣最大的芳嬪,也是知機地立時同蘭嬪瑾嬪一起拜倒,行了極其鄭重地晉見大禮。
其實吳王一向是不喜俗禮的。三品以上官員,除了大典儀式,在正式場合見了皇帝也不過一揖。他在後宮與自己的妃嬪之間,自然更少繁文縟節。
論起來,三嬪入宮數年下跪的次數,其實是極少的。
但這一次坐在上頭的除了皇帝,還有皇後,而且這幾乎是她們入宮以來,除了每年一兩次大典能遠遠見一回外,這竟是第一次正式晉見皇後。
這個時候,不講究些是不行的。
皇後雖然笑吟吟,神色很是平和,但並坐著的皇帝臉色卻極是嚴肅,查顏觀色之下,三嬪心中暗自凜然,今日朝中又剛剛發生那樣的大事,不管心中多麼不忿,這個時候也不敢任性。
皇後再不守禮,再不懂皇家規矩,她們自己卻是不敢有半點錯處叫人拿住的。
這般深深跪伏在地,低下去低下去,直低到塵埃里的現實,讓三個人,都生出深深地屈辱感來。
恍惚間,數年來的風光無限,權柄在手,數年來,仿佛皇後不存在一般,執掌後宮的赫赫威風,都成了浮雲輕煙,一夢無痕。
唯有那高高在上的鳳座是真實的。
哪怕這大殿再空蕩,再簡樸,再冷清,哪怕這里服侍的下人,還不如她們手下一個管事身邊跟著的人多,哪怕皇後的打扮簡樸得比不上一個三等女官,
但皇後的鳳座,依然是只屬于皇後的,那高高在上的鳳座之下,她們曾經的權柄,輕飄飄,沒有一絲重量,仿佛只要輕輕一吹,就化為飛灰,再不復存。
蕭清商只微笑著居高臨下看著三女,雖然這個角度,看不到表情,不過,這三位數年來,隱然皇宮當家人的女子,此刻心中會有幾許悵然,幾許憤怒,幾許不平,幾許明悟,幾許屈辱,卻是可想而知的。
她想得到,卻懶得費力氣去揣測別人的心意,就如大象不必猜測螞蟻的心思。
感覺到吳王凝望他的目光,知道這家伙在等她的反應,她大大方方回視過去,唇邊帶一絲訕笑。
你自己惹來的人,卻要我來收拾嗎?裝大方也罷,立威風也好,那都是你的事。
她慢條斯理地笑笑,悠悠然往後一靠。
看誰耗得過誰,她是不喜歡有人這樣跪在自己面前,不過,都當了好幾世的皇後了,別說三個人,就算成千上萬人在眼前跪上半天,她也不會有半點不自在。
吳王苦笑,看吧,這個女人就象天生跟「賢後」兩個字有仇,也不指望她親親熱熱,跟這三位姐妹相稱,但溫言軟語,及時叫一句「平身」,居然都懶得出口。
這架式,怎麼看都是難說話的大房在無理由地對偏房立威風呢。
他干咳一身,望向下頭三女,心里也是暗嘆。
他出身貧寒,待親近之人十分至誠,于這等後宮內宅女人之間的爭斗,其實是很不以為然的。總覺得,既然是一家人,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在一塊過。平時爭爭吵吵,牙齒踫舌頭,那都是自家事,何至于就弄得這般險惡了。
就算是接納三嬪,都是為著大局,為著國事,為著功利的念頭,但既納了她們,他也是願意待她們好的。他也是願意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盡量不偏不倚,公正相待她們每一個人的。
他同她們,不是不親近的,數年來,不是沒有情份的,也不是總防著疑著,不肯放權的。
一年又一年,最後的事實告訴他,在這後宮之地,想要一團和氣,全是妄想。指望著宮里的女人心思簡單,日子平凡,完全不涉朝政,大家公歸公,私是私,全部分明,那更是白日做夢。
宮里的女人,就算是地位最低的才人,平時看著最最老實本份,偶爾的心機,偶然的嘗試,也不是沒有的。
蘇貴妃是沒干過這些事,但她一來是不懂,二來……在外頭,也再無親戚人脈可以牽連。
至于蕭清商,那純屬怪物,不能以常理而論,後宮的女人要都象她……那當皇帝的,都不要活了。
莫名生起此念,吳王居然還苦中作樂地斜睨著蕭清商,微微笑了笑。這才重又望向三嬪。
這些年來,他總是念著情份,不肯太絕情,總覺得,女人的戰爭,只要不太離譜,男人還是裝糊涂更好,但現實告訴他,有些規矩,縱然顯得無情,還是早早立起來得好。這不止是為了他,也更是為了她們每一個人好。
他這里心中悵悵,地上跪著的三個女人胸中都如怒火焚燒一般。
這麼久都還不叫起,明顯是在找碴,是在羞辱啊。
還是當著皇上的面,直接就這樣給她們沒臉啊。
這後宮的規矩還要不要,後妃們還要不要和諧親近,姐妹情深,給天下人做傍樣啊。
就算是她們三人彼此之間,有多少大仇小怨,臉面上還是親熱的,表面上都是互相尊重的。就算是接見一個低位的才人,她們也不會讓人家這樣跪著不起來的啊。
心中又恨又怨,想到她們傾心服侍的皇帝還就在上頭,跟羞辱她們的女人一起這樣看著,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更是讓人心灰。
至于整件事,其實全是皇帝搞出來的,完全不關蕭清商什麼事,這樣的真相,她們卻是無法想象的。
正心亂如麻之時,方听到吳王那有些冷淡的聲音︰「今天朝中出的事,你們都知道了?」
三嬪默然,知道當然是知道的,可是能承認嗎?能說嗎?
朝中臣子知道後宮的動靜,那叫窺伺後宮,那後宮妃嬪知道朝中的紛爭又叫什麼?後宮干政?
這邊還坐著皇後呢?誰敢在這個時候把把柄送到人家手里去。
但開口否認?
鎮國將軍之妹,東閣大學士以及寧遠候之女,又是涉及到廢後的紛爭,這麼大的事,她們真的完全不知道,沒听到一點信?
誰信啊,拿皇帝當小孩哄呢。
于是,她們只能沉默。
吳王聲音平淡,無喜無怒︰「皇後不過就是一時興起,在宮里穿了回男裝,怎麼才過了一夜,滿朝的臣子就都知道了?這後宮的消息都是長著翅膀的,這宮牆還擋得住什麼,比我老家的籬笆都不如。」
三嬪再不能沉默下去,後宮是由她們負責管理的,出了這樣的事,責任追究下來,誰也逃不了。
三人齊聲道︰「臣妾治宮不嚴,請皇上降罪……。」
這種情況下,認錯,請罪,都屬于標準化,合理化的反應了。
基本上,挨兩句訓斥,或是受一點輕罰,做個樣子也就夠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種事,從來就不可能完全禁絕的。皇帝也不可能就為這,一口氣把三個來歷不凡,掌管宮務的妃嬪全治罪了。
果然,吳王也不象要大肆追究的樣子,他點點頭,語氣輕描淡寫︰「既然你們三個都管不好皇宮,那就別管了,皇後身子已是大好了,你們安排一下,盡快交接宮務吧。」(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