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妃已經走了三日了,這幾日皇宮里的氣氛越來越詭異,似乎大家都已經知道芳塵要去守陵這件事了。因此大家只把芳塵當做一個將死之人,都避而遠之。而皇後也日夜為張太妃大殮的事情操勞著,似乎從現在開始皇後才像一個真正的皇後。
這日,陛下安排翟淵來暖馨殿接芳塵去昱王府探望君昱,這會兒芳塵正坐在馬車里嘆氣,實在不敢想象,君昱如今會是怎樣的頹廢。否則陛下也不會這麼急于安排自己去探望君昱。
其實直到現在芳塵才打心眼里相信,君晏是真心疼君昱這個弟弟的。所謂的要將君昱派去戰場送死,只是大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的狹隘想法,畢竟君晏的的確確是一個讓人感到溫暖和窩心的男子。
芳塵坐在馬車里,透過虛掩的車門,看著親自駕車的翟淵,心里依舊矛盾。有太多太多的抱歉要對翟淵說。但如今張太妃已經為此事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此事也該是要了結的時候了。就像那句不要讓上一代的事情禍連至下一代一樣,這個秘密一定要永遠的爛在心里。所以將來,自己一定要想盡辦法讓翟淵過得好,安安穩穩的度過這一生。
就在芳塵失神之余,馬車已經穩穩的停在了昱王府門前。
芳塵下車,看著掛著白色燈籠的昱王府,心中滿是淒涼。
「玉妃主子,還是不要站在外邊了,天冷,小心身子。」翟淵站在芳塵身側,貼心的提醒著。
但縱使如此,芳塵依舊沒有足夠的勇氣踏入昱王府,因為她怕。她怕回憶起過去在昱王府與君昱種種的往事,她怕看見君昱絕望而憔悴的臉。想到這里,芳塵驀地退後了一步,從心底感到害怕。
翟淵見此,在芳塵耳邊,低聲說︰「芳塵,他現在需要你,只有你能救他。」
芳塵聞此,雙眼這才恢復了神采,抬頭看了看翟淵,溫和的笑了笑。
是的,他現在需要我,我要救他。
想到這里,芳塵整了整外衣,大步向昱王府走去。
這次開門的依舊是那個叫小順的小廝。
要說孩子的身子就是長得快,只是半年不見,小順就比芳塵還要高了。
「奴才,給姑娘請安。」小順見是芳塵趕緊給芳塵行了一禮。
這時管家豐年趕緊迎了上來,狠狠的拍了小順腦袋一下,教訓道︰「是玉妃娘娘,玉妃娘娘。」豐年說著趕緊拉著小順又給芳塵行了一禮,「奴才們給玉妃娘娘請安。」
芳塵見此,趕緊示意兩人起來,根本就無心接受他們的禮。只想知道君昱現在怎麼樣了。
翟淵見芳塵著急,于是吩咐道︰「玉妃娘娘是奉陛下之命前來探望昱王爺的,豐年,昱王爺這些日子可好?」
豐年聞此,有些為難的看著芳塵和翟淵,回道︰「兩位主子還是進屋去說吧,娘娘千金貴體,可不要受了風寒才好啊。」豐年說著就要將芳塵他們往屋里迎。
芳塵見此,也顧不得禮儀,趕緊上前攔住了豐年問道︰「豐管家不用多禮,在這里站著說就好。你只告訴我,昱王爺如今是怎樣的狀況,我也好想想辦法啊。」
豐年聞此,依舊猶豫,只怕說不好會引來禍端。
一旁的小順與芳塵頗有淵源,還曾經幫助芳塵偷見君昱,知道芳塵是昱王爺的良藥,于是不顧豐年的猶豫,搶先說道︰「回玉妃娘娘,我們王爺不好。自從張太妃娘娘薨了之後,王爺就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里,不吃不喝,到今天都第三天了,奴才們都嚇壞了,求玉妃主子救救我們家王爺吧。」小順說著跪倒在地,一臉的悲戚,淚水就在眼眶中打轉。
豐年見了也趕緊跪倒在地,淚水已經奪眶而出了。也跟著小順求道︰「求玉妃娘娘救救我們家王爺吧。」
芳塵見此,早就心疼的不像話了。翟淵也趕緊俯身將豐年和小順拉起來,轉而凝望著臉色慘白的芳塵,前所未有的擔心。
思忖了半晌,芳塵終于開了口︰「豐管家,你現在就叫小廚房,熬些粥來,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們家王爺吃些東西的。小順,你帶我去見你們家王爺,立刻。」
眾人聞此都趕緊各司其職,小順也趕緊抹了一把眼淚,來到芳塵跟前給芳塵帶路。
站在君昱的臥房前,芳塵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抑。只覺的房間中透出的幽怨和絕望實在是太過強烈,強烈到讓人窒息。君昱,他怎麼受的了。
翟淵似乎也能感覺到屋里所散發出來的陣陣陰郁之氣,心里不禁開始擔憂起來,只怕芳塵不但不能救好昱王爺,連自己都會彌足深陷。
「你們去殿里暖著吧,這天寒地凍了,就別在這里等著了。我這就進屋看看昱王爺去了。」芳塵說著擺了擺手,示意兩人離開。
「看著你進去,我們就走。」翟淵十分敷衍的回到,心里依舊不安。
小順也跟著點了點頭,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芳塵見此,溫和的笑了笑,轉身進了屋。
翟淵和小順依舊站在門外,沒有離去。
剛一進屋,芳塵只覺的這屋里暗的很,似乎所有的窗子都被罩上了白布,看起來陰森恐怖,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芳塵慢慢的走進里屋,還沒踏進門檻,就被君昱呵斥道︰「不是說了不準進來了嗎?你們要是再敢進來,我就打斷你們的腿。」
芳塵聞此,淒楚的一笑,回道︰「哦?昱王爺要打斷我的腿,是不是還要割了我的舌頭呢?」
听了芳塵的話,君昱驀地起身,轉身,然後奔到芳塵的身邊。一把將芳塵擁入懷里,貼著芳塵的耳邊說︰「芳塵,是你,真的是你,你可知,我這幾天每晚做夢都會夢到你。你知道我有多想見你嗎?芳塵。」君昱說著,聲音不停地顫抖著。
芳塵聞此,溫和的拍著君昱的背,責怪道︰「君昱,你是一個傻瓜嗎?又或者你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你怎麼可以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呢?你是不是要張太妃走也走的不安心啊?你告訴我,你演的這是哪一出啊?說啊。」
君昱沒有說話,依舊緊緊的抱著芳塵,就這樣沉默著。
過了半晌,才幽幽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只是難過,像母妃那樣堅強的女子,怎麼可能自殺呢?我想不通,以往如此慘烈的宮廷斗爭母妃都挺過來了,如今是她該頤養天年的時候了,她竟然就這樣毫無預兆的離開了我,甚至沒有給我盡孝的機會,我真的恨我自己,恨自己應該早點求皇兄恩準母妃來我昱王府住的。所以這都怪我,我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君昱說著,松開了芳塵,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剛要抬手再打一個的時候,就被芳塵攔住了。
「告訴我,你在做什麼?你以為這樣做張太妃就能復活嗎?不能!你難道還要讓她連走都不安心嗎?你可知張太妃是為愛而走的,為愛啊。」芳塵說著,拉著君昱的手,慢慢的走到軟榻前坐下。
君昱也十分順從的跟著芳塵來到軟榻前,側身將頭輕輕的靠在芳塵的膝上,嘴里念著︰「為愛而走?」
「是,是為愛而走的。」芳塵說著,撫模著君昱有些凌亂的發,接著說︰「張太妃離開的願因是因為她思念先帝,想要追隨先帝才去的。君昱,我們懂得愛情,難道張太妃就不懂得嗎?她一定是太寂寞,太思念先帝,所以才選擇現在離開的。其實我們何必要將張太妃的離開當做是一個劫難呢?我們其實可以將它看成一種成全,成全了她對先帝的愛。」
「成全?」君昱重復著芳塵的話。
「是,成全。君昱,我們現在該做的不是自責,不是自我折磨,而是祝福。但願張太妃和先帝在天上可以相見。逝者已矣,我們生者又怎麼能夠因為自己的不舍,而讓他們的往生之路走得不安穩呢?」芳塵溫和的解釋著,只希望君昱的心里可以好受一點。
君昱聞此,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滑落,他抬手緊緊的抓住芳塵的手說︰「芳塵,不要走,我現在已經沒有了母妃,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這時,芳塵也回握住君昱的手,溫和的說︰「君昱,我不會離開你,因為我們是至親,你是我丈夫的弟弟,是我將來孩子的皇叔,我們之間的聯系是剪也剪不斷的。你不是一無所有。將來你還會有自己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你又怎麼會是孤孤單單一個人呢?」
君昱聞此閉上了眼楮,握著芳塵溫熱的手,嘴角揚起了一抹苦澀的微笑︰「芳塵,我答應你,我一定不會要你為難。我們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是我的錯,讓我永遠的失去了你,我早就接受了這個現實。因為我對你的愛,不是得到,而是守護。我不能看著你難過,不能看著你受委屈。所以我會努力的為你所希望的那個未來努力。而你,一定要永遠陪在我的身邊,就讓我遠遠的守著你,就好。求你——」
芳塵聞此,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將手輕輕的撫在君昱的唇上說︰「不要再說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給我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當我替張太妃妃守陵歸來的時候,你一定要有一個真心相待的王妃,也要有一個可愛健壯的孩子。到時候,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哭,再也不要看到你皺眉了。」
「好。」
只是一個好字,也足矣讓淚水決堤。
我發誓,這是我最後一次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