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君昱吃了飯,芳塵這才安心的回了宮。
到暖馨殿時,天色已經不早了。芳塵本來想和翟淵說幾句話的,沒成想一進院子,小緋就迎了出來,「姐姐,你可回來了。前天我去太醫院接寶清姑娘,她還不能亂動。我今日去瞧她,她就已經能夠下床了。所以我就按照你的吩咐把寶清姑娘接到咱們這里了,現在就在偏殿呢。」小緋說著就要拉著芳塵往偏殿走。
翟淵見此,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頗為尷尬的站在那里。
芳塵見了,這才反應過來,對翟淵說︰「翟淵我知道你與寶清素來親厚,但是如今寶清容顏盡毀,一定不想要其他男子目睹自己的容貌。你就先回去吧,等寶清好些了,我再安排你來看她。還有,再過幾日咱們就要啟程去守陵了。你——你有沒有怪我耽誤了你美好的前程啊。」
翟淵聞此,有些失神,轉而微微一笑回道︰「張太妃生前待我很好,我只把她當做母親一樣。況且我與昱王爺從小一起長大,也算是情同兄弟,就當我替兄弟為母親守陵了。況且——況且能夠陪在玉妃身邊,保護玉妃也是我的夙願,我怎麼會怪罪玉妃呢。畢竟于我而言,所有的功名利祿都如天邊的浮雲,實在不是我的追求。如今只求玉妃您可以保重身子,畢竟守陵的日子實在是清苦,末將真怕您吃不消。」
小緋見翟淵滿臉的猶疑,不禁回道︰「翟都尉不必憂心,守在姐姐身邊的不止你一個,還有我和鈴兒姐姐呢。我只覺得姐姐若是能離開這皇宮,就會開心好多,安全好多呢。」
翟淵聞此,緊皺的眉頭總算是松開了,不由的回道︰「就像是安少爺說的一樣,或許是福也不一定呢。」
聞此,三人相視而笑,仿佛美好的日子就在眼前。
而此刻的芳塵,卻笑的那麼勉強。
身子是自由了,那心呢?心真的可以這樣了無牽掛的自由嗎?
一進偏殿,芳塵就見寶清獨自坐在窗邊發呆。
見芳塵來了,寶清趕忙起身向芳塵行禮請安。
因為臉上蒙著厚厚白布的原因,寶清的聲音很是含糊,芳塵見此,心里十分的難過。因為她深深的明白對一個女子而言,樣貌是多麼重要的。實在是感同身受。
「寶清,快起來吧。你身子剛好一些,不要再跪我了。」芳塵說著俯身扶起寶清,卻發現連寶清的右手上也包著白布。心里十分的遺憾,只覺的寶清若是有幸生在現代,恢復容顏也不是一件難事,只是在這古代,能逃過感染,保住一條性命,都是萬幸了。
寶清順從的起了身,隨著芳塵坐到了桌邊,只是低著頭,不敢看芳塵。
芳塵知道寶清心里難過,趕緊安慰道︰「寶清,放心,你臉上的傷一定會好的。宮里的太醫都那麼本事,一定會有辦法的。民間也有醫術了得的神醫,我答應你,一定會想辦法讓你恢復往日的光彩的。」
寶清聞此,只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芳塵見寶清如此消沉,又接著安慰道︰「寶清,現在張太妃已經走了,你現在是自由的,再也沒有人能威脅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了。你若是不想留在皇宮,我就向陛下求情,放你出宮,又或者你跟著我,我保證一定會像對待親人那樣的待你。」
聞此,寶清的眼中才略微的有些光彩,艱難的開了口︰「玉妃主子,寶清現在容顏盡毀,連聲音都被煙嗆得沒有辦法恢復了。寶清無親無故,只有玉妃和翟淵兩個知己,若是玉妃主子不嫌棄,寶清願意一生守在主子身邊伺候您。」
芳塵聞此,趕緊上前,輕輕的撫著寶清的後背,溫和的說︰「我的好寶清,我怎麼會嫌棄你呢?你是我在這里最談的來的朋友,我怎麼會不要你呢?況且我也不會讓你永遠都是這個樣子,你放心,你一定會好的。你這幾天就安安心心的休息。再過幾日咱們就可以離開皇宮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了。到時候,你就有足夠的時間可以恢復了。」
寶清听了芳塵的話,滿眼的驚喜,趕緊從懷里掏出了一封已經燒掉了一角的信說︰「這是張太妃讓奴婢交給主子的,是關于翟淵身世的證明。」
芳塵聞此一驚,趕忙問道︰「寶清,你都知道了?」
「是。」寶清微微點了點頭,示意芳塵看看那封信。
芳塵見此,趕緊打開那封信,雖然字不是很認識,但也大概可以猜出信的內容,而信中還附著一張圖,是一塊玉佩的圖樣。
「這是?」芳塵拿著這張圖問寶清。
寶清見此,解釋道︰「這張圖畫的是‘鳳舞’,是先帝賜給媛妃的信物。所有的人都以為‘鳳舞’這件珍寶是隨先皇後下葬了,其實是媛妃將它給了小皇子,希望將來沉冤得雪,小皇子可以憑這塊玉佩證明身份。而這塊‘鳳舞’與陛下賜給主子您的‘龍舞’是一對呢。」寶清說著看了看芳塵胸前那一塊精美絕倫的‘龍舞’,一陣的唏噓。
芳塵聞此,這才想起,那晚與翟淵徹夜談心,翟淵就曾說過,他的母親曾留給他一塊玉佩,只是隔著窗子,沒有看到而已。沒有想到那塊玉佩就是傳說中的‘鳳舞’。只覺的一切都有天意。
「寶清放心,我一定會將這些東西收好,將來若是真的有需要的那一天,我一定會用它保護翟淵的。」
寶清聞此,終于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皮膚,因為說太多話的緣由,拉的生疼。
芳塵將信貼著心口塞在了衣裳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只希望這件事情可以到此為止,這封信也永遠都不要派上用場。
芳塵回到臥房後,就見鈴兒正在緊張的收拾這行禮。芳塵坐在一旁,看著鈴兒忙進忙出,嘆了口氣說︰「鈴兒無需準備這麼多的東西,咱們是去守陵,這些宮裝怕是用不上的,還有那些首飾,也不要帶了。」
鈴兒聞此,趕緊停了手里的活,來到芳塵身邊,回道︰「主子,咱們就這麼走了,往後要是沒有人時常拿出來料理一下的話。這些個衣裳什麼的怕是都要糟蹋了。奴婢只覺的可惜,所以就算用不上,也想要帶著呢。」
芳塵看著里屋讓人眼花繚亂的精美宮裝,心里也覺得可惜,但確實也沒有帶走的必要,思忖了半晌吩咐道︰「鈴兒,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本就不喜的。帶著吧,就添了累贅,留下了就暴殄天物了。不如你就拿去送給寧昭儀吧。寧昭儀怎麼說也算是個苦命人。只每月拿些微薄的月錢,根本就添置不了幾件衣裳。況且這宮里的宮人只認錢,多些首飾什麼的將來也好為自己辦事。別人去傳話,恐怕曲解了我的本意,你就替我跑一趟,讓寧昭儀可以放心的收了我這些禮。」
鈴兒聞此,有些為難的看著芳塵,不確定的問︰「主子當真要將這些寶物都送給寧昭儀?您可知這些首飾宮裝值多少銀子啊?寧昭儀曾經害過您,您還以德報怨,奴婢替您不值。」
芳塵見鈴兒嘟著嘴,一臉不情願的樣子,笑了笑回道︰「好了,我知道鈴兒是真心疼我。寧昭儀雖然做錯了事,但比宮里的其他人要好太多了。皇後雖然賢德,我卻不能將穿過的衣裳送與皇後吧,所以只能送給寧昭儀了。你呀,就替我跑一趟。你呀,快去快回,否則我這肩膀就沒人給我上藥了。」芳塵說著指了指已經好的差不多的燙傷,苦著一張臉,示意鈴兒趕緊起程。
鈴兒見主子心意已決,也不想悖了主子的意,于是只能應了下來。將芳塵用不著穿不著的衣裳全都包好了,給寧昭儀送了過去。
見鈴兒走了,芳塵趕緊進了里屋,拿出了藏在櫃子里頭的一條手帕,看著帕子上繡的別別扭扭的幾個錯亂的針腳,嘆了口氣。只怪自己答應要給君昱繡條手絹。而自己確是連一雙襪子都縫不好的人。簡直可以說是笨手笨腳。
不過還好,還有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這條手帕一定會繡好。只是繡什麼圖案呢,這還要到三年之後才能知曉。
想到這里,芳塵將那手帕與那封信放在一起緊緊的貼著胸口放著,莫名的有些安心。
她模著胸前的‘龍舞’,本想要摘下還給陛下,但回頭想想翟淵手中的‘鳳舞’,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雖然如今知道‘鳳舞’模樣的宮人很少,甚至連陛下都不曾親眼見過真正的‘鳳舞’。但若是這‘龍舞’回到了陛下的身邊,再被有心人無意間看去,進而與翟淵的‘鳳舞’一關聯,那事情可就百口莫辯了。想到這里,芳塵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只覺的象征天子的‘龍舞’真的不應該保存在這里。
只希望可以快一些逃離這個宮廷。逃離皇後的嫉妒,逃離懷恩公主的仇視,逃離皇宮的是是非非,逃離那個深愛自己的男人,也逃離那個自己深愛的男人。
不過在此之前,似乎還有一件事情是自己必須去做的。那就是去與那個人告別。
是的,就是與那個人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