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你來,我很開心。」楚濯灕的唇角邊掛著淡淡的微笑,即便這已是他力所能及的表情,全身軟軟的癱在躺椅中,沐浴在陽光下的他,仿佛漸漸融化的冰雪,晶瑩剔透的美遮擋不住消散前的悲涼。
「灕公子莫非傾心于我?」單解衣忍不住的出口逗笑,引得楚濯灕眼底一片溫暖飄起。
再是冬日冰寒,有這樣的笑容,都不覺得了。
「兩年不見,單姑娘果然在江湖中結識了有趣的人。」他眼中的篤定之色更濃,「人也開朗不少。」
她沒回答,只是抿唇默認。
「叫我灕。」他的手在單解衣的掌心中,被她暖意包裹,不再那麼清寒透骨,「我喊你解衣可好?」
清潤的嗓音娓娓流瀉,說不出的優雅動人,讓人難以拒絕。
親昵的稱呼在他口中道出,只有和煦暖風,沒有半點旖旎曖昧,仿佛最好的朋友,彼此親近念著名諱而已。
「好。」單解衣體內的氣息流轉,慢慢抽離著他身體中的寒意,當內息進入他的身體,她眉頭微蹙,臉色緊繃。
楚濯灕的身體內,寒氣一如往昔,但是身體深處剛猛的真氣卻深深的沉澱在他的丹田中,這種狂猛的內息,絕不是楚濯灕可以練成,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屬于誰。
以真氣渡入他的身體里,既可以護住他的心脈,也可以消融一部□體中的寒氣,同時也免除了楚濯灕服用烈性藥物對身體的傷害,但是這樣的輸入,不是一般人可以消耗的起的,更何況……
「他真的很在意你,不顧一切的想要讓你活下去。」她低嘆著,「這種瘋狂的做法,估計也只有他做得出來。」
楚濯灕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沒想到,你這麼輕易的就可以看透他。」
難嗎?
單解衣想了想,搖頭。
楚濯霄的性格,她從來沒覺得難懂過,不知道是不是剛開始接觸的時候,有楚濯灕在身邊,讓她很容易的看到他本性的流露。
「在‘定州城’他只是保護我不受攻擊,並沒有過于激烈的反應,也沒有強行要求你救我的命而不顧一切,為什麼你能看穿?」
與楚濯灕對話很輕松,他可以輕易的看懂他人在想什麼,與他對話又很無奈,因為沒有任何可以隱藏的。
她思慮著,楚濯灕說的沒錯,楚濯霄在與她短短的相處中,既不多話,也沒有太多表情,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明白武林中的算計,看似直接的動作中是百轉千回的心思,他本不該是直接被人看透的。
「記得你護衛公子的時候嗎?」楚濯灕噙著淡淡的笑,慢慢的闔上了眼楮,這一番交談已耗費了他太多精力,眉宇間疲態盡顯。
看著他的樣子,她沒有繼續的聊下去,而是一點點吸著他身體里的冰寒之氣。
楚濯灕身體內的燥烈剛猛之氣足以支撐好一陣子,只因為楚濯霄的內力太過霸道,無法深入到他的筋脈中引導那些熱力散發,實則用到的不過十之一二,耗費了他本身太多,也沒能過于幫到楚濯灕。
就連這十之一二,還是一股柔和的力量引渡的,來源她不清楚,唯有慢慢的探查。
現在楚濯灕的身體,與她兩年前踫過的又有不同,甚至更加孱弱,單解衣只能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試探,先將他丹田中多余的熱量釋放。
她的勁氣,陰柔綿長,一點點的深入,極其緩慢,慢到幾乎察覺不到游動,另外一只手,幾乎以抽絲的同樣速度,帶出他身體中的寒氣。
從日上中天,到月影西斜,從暖意臨身到寒氣漸起,她始終沒有撤離的意思,而小童則在旁邊不斷的添加著火炭,比剛才更加的猛烈,擔憂的神情不斷的望向楚濯灕。
夜晚,于他而言,是最難抗的時辰。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如往常般不斷的哆嗦,而是靠著躺椅漸漸睡了過去,均勻的呼吸聲讓小童的臉上也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寒氣的流失,讓他身體里那股力量開始蠢動,但是由于單解衣的輸入時分緩慢,那力量開始包裹上楚濯灕身體內的熱氣,瘋狂的吞噬著。
直到暖陽再現,她才終于收功,整整一夜,楚濯灕都沒醒過。
手指悄然的抽回,她沖著小童擺擺手,示意莫要吵醒睡夢中的楚濯灕,飄身離開庭院,小童亦步亦趨跟在身後。
「單姑娘!」小童撲通一聲跪在她的面前,「求您救救我家公子。」
她驚愕,手指拂過,小童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一雙大眼中噙著點點水霧,「公子已經很多夜未曾眠過了,數月來這還是第一遭,求您救救他。」
「他身體里的寒氣一直沒被壓制過嗎?」她清楚的記得,兩年前的時候,寒氣雖然侵蝕他的身體,但至少還有休息的時候。
「三個月了,一直如此。」小童吸了吸鼻子,「服藥也不管用,只是更加刺激筋脈,吐血。」
所以楚濯霄才會派人日夜尋找她是麼。
她沒有說,這種侵蝕與反噬是必然的現象,即便她在,也不過是延緩而已,那寒氣只會一次比一次發動的厲害,終有一日,連她也壓制不了,直接震斷楚濯灕本就脆弱的筋脈。
「今日無事,他應該可以好好睡一覺了。」
小童擦擦眼楮,「大宮主讓我貼身伺候您,我給您引路去房間休息。」
看著花樹下睡的香甜的楚濯灕,她擺了擺手,「不用,你去伺候你家公子,我自己會去。」
「不行,大宮主說……」
「我想找個地方洗漱,你也貼身伺候嗎?」她笑語打斷對方的堅持,頓時紅了少年的臉頰。
「閣後有座溫泉,您可以去、去那。」少年在單解衣的笑容中刺溜一聲跑了,竟然忘記了告訴她住所所在。
一夜的行功,對于內力的耗費並不是太大,倒是精神緊繃的厲害,楚濯灕的筋脈太虛,她一個不留神可能就會讓他魂飛離恨天。
現在的她,更需要的是放松□體和精神,然後再找楚濯霄好好的談談。
朝著小童指引的方向慢慢走去,滿眼盡是芳草碧樹,香氣撲鼻,儼然一個世外桃園之處,邊走邊看,很是心曠神怡,流連眷戀這美景無數。
只是,她似乎走到了山壁的盡頭,也沒有看到小童指引的溫泉。
一只鳥兒撲騰著在地上跳躍,歪著腦袋看著她的走進,黑漆漆的眼楮半點不驚恐她的靠近,啾啾兩聲叫,撲進了樹藤之後。
疑惑的表情頓時變的明了,原來這藤蔓密布之後,還有天地。
單解衣想也不想,伸手撩起了樹藤,閃身而入。
一股溫熱的水汽迎面撲來,沾濕了些許她的衣衫,乳白色的池水靜靜的飄蕩,升騰起淡淡的氤氳薄霧,模糊了視線。
就在這半攏半散的薄霧中,頎長的身子站著,猶如水中玉刻的雕像,一滴滴的水從合攏的手心中落了下來,濺在水面上,圈圈蕩漾。
池水在膝彎,他半側著身體站在水中,身體的弧度曲線盡入她的眼底。
**的黑發披散著,從肩頭一路垂到腰際,淌著水珠點點,可以從那發絲的黏貼中看到他腰身的緊窄,挺翹的臀,還有半截露在水面上的大腿光澤。
即使有水霧的掩蓋,也擋不住肌膚潤澤的光華,優雅的頸項下,胸膛側面隨著呼吸起伏,勾魂攝魄。
似乎察覺到了有人侵入領地,他猛然轉身,「誰?」
這一次,單解衣就是想躲也來不及了,而他所有的風景,就在這轉身間,全部映入了她的眼底。
白皙的臉龐被熱氣燻染,透著淡淡的粉色,眼眸中流轉著水汽讓他的慍怒更像是嗔怪,不見半點殺傷力,額間一點朱砂印痕,分外奪目。
他以那樣怪異的發冠遮擋的,就是這一抹血色嗎?
她不得不承認,去了發冠的楚濯霄,不見冰冷唯有俊美,那一點紅色,讓他整個人多了幾分生氣,也多了幾分嬌媚之態。
這樣的身體,這樣的薄霧繚繞,她終于明白,什麼叫妖靈幻化的剎那,什麼叫千年成形塑成人影的瞬間。
他就像剛剛踩著露水變幻著身軀的精靈,從有形到形神兼備,驚艷了她的目光。
他,喪失了太多功力需要恢復,所以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
她,被那小鳥兒奪去了太多注意力,剛剛松懈下來的精神沒有集中,也未能探查知藤蔓後有人。
一場誤會,如此香艷的巧遇。
她看到,他修長的雙臂間,一道道的傷口觸目驚心,不深卻長。
他的武功天下罕有對手,所以絕不可能是他人所傷。那些傷口,有些已剝落了痂痕,留下淡淡的粉色;有些則凝著黑色的血痂;而有些,還淡淡的滑過血水。
終于明白,楚濯灕身體里那些柔和的熱氣從何而來,也徹底明白為什麼他會血涌難以自抑,這個男人,真的太瘋狂了。
「對不起,我來的不巧。」面對著楚濯霄,單解衣淡淡的開口,「我一會再來。」
即使轉身,方才那一眼間的印象,已無法從眼前,從腦海,從心底抹去。
「不用了。」水聲淅瀝瀝中,她甚至能從眼前浮現起楚濯霄從水中踏起,緩步行走的姿態,衣袂小小的聲音中,披上他的肩頭。
人家如此姿態,她若再過多反應就矯情了。
單解衣回轉身,冷不防腳下踢到什麼,低頭看去,卻是一方軟軟的布巾。
看來,他還是失了從容的。
「大宮主留步。」聲音從楚濯霄的身後傳來,回首間,單解衣優雅的坐在一旁的大石上,紫色的宮裝滑出優美的弧度,女子嬌顏帶笑,穿過薄霧的籠罩,「我想與您談談。」
黑色的衣衫,讓他看上去愈發的清瘦,單解衣拋出手中的布巾,楚濯霄無聲的接住。
既然未走,那麼就是在等她下面的話了。
人沒有離去,也沒有在她面前淡然的擦著發絲的水,任那水珠侵蝕了衣衫,濕濡背心。
「你是不是親自服用那些烈性的藥物,然後以自身的血藥喂給灕公子?」她的目光停在他的手臂間,黑衫的籠罩下,看不到那些恐怖的傷痕,卻難忘。
「是。」他沒有遲疑,也沒有否認她的猜測,干脆的承認。
「楚大宮主,你知不知道,血本身極容易引起殺戮吞噬之氣,你越是喂食的多,那寒氣蠢動的越凶,這不啻又是一場飲鴆止渴的行為。」
「知道。」還是淡淡的兩個字,沒有解釋的想法。
知道還這麼做,要麼無計可施,要麼無從選擇,她不會傻的再問下去。
「那麼現在,是你告訴我灕公子病癥的由來,還是我繼續無頭緒的猜下去?」
楚濯霄沉默著,始終不發一言,而身上散發出來的寒烈之氣,就連這溫暖的水汽,也無法抵擋,小小的山壁中,忽然有了凜冽的冰封感。
他只是漠然的轉身,離去,不管等待答案的她。
這也是第一次,視弟為命的他,沒有為楚濯灕的病情給出任何答案。
單解衣蹲身,拈起池邊金色的發冠,若有所思。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讓楚濯霄如此避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態,連身邊飾物都忘記了?
作者有話要說︰有人說**修復了,不用我再貼一遍,那我今天不貼了啊,如果有人看不到,那咱們明天再恢復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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