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你先生更嚴厲,你會不會害怕?」夜風下,單鳳翩的聲音清冷高貴,平視著前方,看也不看身邊的黃狗兒。
「不怕。」黃狗兒回答的那叫一個干淨利索,腳下蹦蹦跳跳,身上的大包袱也跟著蹦蹦跳跳。
「那跟著我,或許會看到很多殘酷的廝殺,江湖中的爭斗,你又會不會害怕?」他目光遠眺,停落在某個點上。
「你難道不保護我嗎?」狗兒回答的理所當然理直氣壯,「你保護我有什麼好怕的?」
直接的,讓單鳳翩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我若沒保護好你呢?」面對著憨厚的人,平靜如他冷漠如他,也難以再把持冰封的狀態。
「你會嗎?」狗兒搖搖頭,「鳳凰哥哥不是最厲害的嗎?」
再說下去又有何意思?難道讓他說自己不厲害,說自己保護不了她?
說那些假設性的話,本就無聊至極,什麼時候他也多話了起來。
「再是厲害的人,也難免疏忽的時候,我終也有保護不了的時候,否則……」單鳳翩搖首低嘆,眼神復雜,凝望著月下蹦跳的狗兒。
「那我就更不怕了。」狗兒牽著單鳳翩的手,「只有犯過錯,才會改正,鳳凰哥哥定然能保護好我。」
只有犯過錯誤才會改正,才能真正做到無懈可擊。
單鳳翩咀嚼著狗兒隨口之言,看著狗兒牽著自己的手搖搖晃晃快樂地神情,「如果因為我曾經的失誤讓你受到過傷害呢?」
「鳳凰哥哥好多如果。」狗兒咕噥著,「既然只是如果,又何必那麼認真;就算鳳凰哥哥你失誤過讓我受到傷害又怎麼樣?我又不是你的責任,自己都保護不好自己,如何能怪別人?再說,狗兒也沒缺胳膊斷腿,更沒必要內疚啊。」
他揚起燦爛的笑容,「反正我不記得鳳凰哥哥做錯過什麼,不記得的事就沒發生過。」
純真無邪的表情,亮麗輕快。
「放心,我不會再犯錯,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單鳳翩揚起一抹淺淺微笑,「也不會再讓他人有機會從我手中奪走你。」
最後一句話,很輕很輕,狗兒迷失在他的笑容中,痴痴。
手指點出,按在單鳳翩的眉間,「為什麼你就是笑,也是不展眉頭?為什麼你的眼楮里總是被什麼蒙著,看不到最真實的鳳凰哥哥呢。」
即便記憶不在,藏在內心深處的通透慧黠卻不會改變,她總是能看透他的,只是他從不曾承認,而她也總在矜持背後沉默了。
「我以為有些話,你永遠不會問的。」他仰首夜空,一輪明月,幾絲雲彩在月邊如絲流動。
「我以為有些話,你永遠都不會說。」平靜的聲音,與他如出一轍的冷然,只是多了幾分傲氣,慢條斯理的語速含笑從容。
這種語調……
抬首的面容突然僵硬,單鳳翩的臉上一片震愕之色,早已不記得自己冰冷的表現面具,猛然回首,絢爛的衣衫在空中劃出艷麗的顏色,「解意……」
還是那瘦小的人,背著大大的包袱,可憐又可愛,不同的是眼楮。那雙眼中,有睿智,有清明,帶著幾分氤氳流轉的神輝。
那聲音,正是從他口中發出的,就連嗓音的稚女敕都不曾改變,這樣的話從他口中說出,竟有些好笑。
單鳳翩卻笑不出來,未見人影動,他的雙手已扣上了狗兒的肩頭,「解意?」
一向不動聲色的人,始終冷然自持的他,也會有如此失態的表情,也會這般不知所措的驚訝,聲音顫抖。
「高貴的單鳳翩,這不是你該有的神態。」狗兒唇角揚起弧線,眼中帶笑,「你到底有多少面,是我都不曾看到的?」
臉上瞬息數變,錯愕瞬間掩蓋,單鳳翩的臉上又恢復了高貴端莊的神情,「這是‘攝魂術’失效了,還是反噬被壓制了?」
「無論是哪種都不重要。」淡淡的回答,那目光凝在他的臉上,「重要的是你的話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出自真心?」
「什麼話?」
「不再讓我受到傷害,不再將我讓給別人。」聲音靜靜的流瀉,就像這夜晚的月光,「我以為單鳳翩永遠沒有感情,永遠對我沒有真心。」
「你……」遲疑了下,那面容如冰封大地,「你是單家的家主,我自是要保你一世安然。」
「那你自己呢?你的心呢,對我如何?」
「我是內家主,單家需要我對你如何,我便對你如何。」
如此平靜的對話,一問、一答。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姿態,就連說話的語調,也是同樣的不疾不徐。
他們注定,是同類人。固守著自己內心的思想,永遠都不對外人道,更因為太多強大,無人能拆掉那層保護的冰層。
「果然,我永遠都不是你的對手,因為我看不到你的內心。」小小的臉蛋,如此滄桑的口吻,懸殊的反差。
「你告訴我,是不是‘攝魂術’失去了作用?」單鳳翩的淡漠,只讓人覺得他身上的氣息越來越淡,淡到幾乎無法觸模他的存在。
「‘攝魂術’本就不能觸及心底最深的記憶,醒來是遲早,若我可以選擇,寧可長睡不醒。」回答的聲音,比他更冷。
或許,對于她來說,單鳳翩是她無法逃離的夢魘。
「解意解意,我縱能猜透他人意,怎麼也解不了鳳翩之意。」一聲輕嘆,苦笑。
單鳳翩的臉上劃過難以言喻的復雜之色,唇微動,想要說什麼。
月光,黯淡
方才繞在月色邊的雲彩飄過了月下,將那一泄到底的銀亮遮擋,在那瘦小的臉頰上投落陰影。
一瞬間,所有的明亮都被遮蓋,天地間揚起一陣陰冷蕭瑟。
黃狗兒眼中的冷清漸漸消退,純淨浮現,眨巴眨巴,「鳳凰哥哥,你盯著我干什麼?」
單鳳翩抽了口氣,聲音略顫,「解意。」
黃狗兒偏著腦袋,滿臉茫然,「鳳凰哥哥,你說什麼?」
他的目光盯著狗兒的臉,想要找到一絲冷靜和從容,可他看到的,只有傻兮兮的茫然,沒心沒肺的笑。
「你剛才……」單鳳翩話到這,卻不知如何說下去。
「我剛才怎麼了?」狗兒模模臉,更加莫名其妙。
「又回來了嗎。」單鳳翩的臉上,苦笑乍起,「我們之間,永遠都是這般。」
狗兒扯扯他的袖子,「什麼?」
嘆息中牽上狗兒的手,「走,今夜還有事。」
「腿疼了。」狗兒撅起嘴巴,揉揉自己的膝蓋,背上的大包袱已經滑了下來,他固執的抬了抬包袱,「鳳凰哥哥能休息一會嗎?」
走了這麼久,他倒忘記了,眼前的人不是那個蓋世武林的高手,而是個可憐的肉腳孩子。
單鳳翩沒有太多遲疑,蹲□體,「上來。」
「啊!」狗兒看著他寬厚的背心,反應遲鈍。
「我還有事需要趕到前方,上來。」他淡淡一句話,狗兒不敢嗦,趴了上去,連帶著他死也不肯放下的大包袱。
單鳳翩看看從肩頭探出的小腦袋,展開身法朝著前方掠去。
風聲呼呼從耳邊過,狗兒貼著單鳳翩的背心,感覺到一陣暖暖,他身上的味道讓狗兒輕易的沉溺其中,極易疲累的身心在此刻得到緩解,無聲的闔上了眼楮。
「想起少時,你也是如此趴在我的肩頭呼呼大睡。」單鳳翩的低喃,只有他自己听到,那背上的人兒,早已是香甜入夢,口水四溢,一只手還死死的揪著他肩頭衣衫不肯放開。
「如今你我之間,究竟是更親密了,還是更疏離了,我也不知。」身姿在風中,如仙飄逸,「解意,解意……」
他的口中,也唯有這兩個字,不停的呢喃。
腳步忽緩,他落在一座宅院的屋檐上,目光轉處,幾道人影閃出,沖著他恭敬的行禮,「盟主。」
「都查清楚了嗎?」他冷然眼神劃過,眼前一群人情不自禁的垂首。
「盟主!」有人偷眼看了看單鳳翩背上的狗兒,頓時收到了單鳳翩逼視的目光,飛快的抽了回來,「都查清楚了,這院中是一伙武林獨行盜糾結在一起。三個月前洗劫‘雙鉤門’讓白道激憤和兩個月前‘鬼道教’的偷襲都是他們做下的,故意留下些許標志,讓白道與黑道互相敵視,更甚者還私下報仇廝殺,前兩日黑道三十六盟中‘霸山盟’就是他們掃的,不但將盟中所有財物洗劫,還嫁禍給了‘青雲派’,如今三十六盟紛紛聚集,就為了報仇,您……」
話到這里,單鳳翩背上的狗兒輕輕打了個呵欠,男子忍不住的抬頭,可惜再度收到了單鳳翩電閃的目光,渾身一哆嗦,趕緊垂下腦袋。
「您約戰‘鬼影’不就是為此事所逼嗎,這伙人想趁著您與‘鬼影’力拼之時,再度犯案,無論您與‘鬼影’誰勝誰負,武林都將大亂,黑白兩道將永無寧日。」
單鳳翩抬起手腕,指向庭院中,「去,收拾下他們,明日江湖上若流傳我失約不戰,就將這份大禮送給‘鬼影’。」
幾人點頭,身發展開,剎那消失在黑夜中。
「楚濯灕,你以為能消弱我的名頭嗎?」他紅唇輕勾,「明日分曉。」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又抽了,更文顯示沒更文,真的鬧的人膈應不想更文,下次大家可以點最後章節,然後看看有沒有下一章出現,有就是更新了。
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