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梢,微風中輕擺,樹梢上的人影也隨著枝頭上上下下的晃悠著,看姿態是好不悠閑。
但若定楮看去,會看到,那看似悠然的人額頭上,還有一滴滴細密的汗珠,顯然是長途奔襲而來,內功發揮到極致的原因。
她抬起眼,看到他起伏著的胸膛,心頭猜測著的,是他急急而來的目的,和他此刻出口要求比試的原因。
有多久不曾見到他了?
三年前別後,那一夜的重見,她還是狗兒,不記得昔日的恩愛纏綿,只留一絲熟悉,可就是如此,也才不過一個時辰。
回想起那時候,他默默的站在房頂上望著自己的房間,在被自己捕捉到身形的時候,眼中的愛戀都來不及收回,那滿滿的思念,在腦海中記憶猶新。
面對單鳳翩,她已然下不了手,再加上傾,就算她狠得下心,只怕……
回首那只香,只剩下一小半了,就算她願意出手,也來不及了,傾的武功名列「風雲榜」前十,不是短短時間夠的。
「你加他,撐半柱香綽綽有余了。」她苦笑。
「我以為,我若是出手甚至可能贏的。」某人大言不慚,神采飛揚,「看來我高估自己了。」
他何曾高估,他若要出手,她可以俯首認輸。
因為他與單鳳翩不同,單鳳翩是她必須要面對的人,為了楚濯霄楚濯灕不得不出手的人,而樓傾不同,他沒有強勢的要取他們性命,沒有想要帶官兵剿滅黑道,這樣的他本就無辜,讓她如何說服自己出手?
「我能請你暫時放手不要介入嗎?」她的口氣無奈,眼神卻是閃閃發亮,望著樓傾的目光里,帶著幾分貪婪,不肯挪開一分。
她很想擁抱他,感受三年不見的親密,看他那雙新月雙瞳里調皮的光華,嗅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再听他指尖劃過琴時的清韻。
那時候的他,還殘著幾分傲然盛氣,如今的他,更加沉穩了,不變的是那眼中的光芒,不因三年的時間而流失。
「可以是可以,但是沒有好處怎麼能隨便答應呢?」他輕輕哼了聲,手指在空中捻了捻搓了搓。
「這就是你阻攔我的原因?」她有些好笑,很是無語。
「如果不趁現在要點好處,我怕沒機會了。」樹梢上的樓傾語調悠揚,不羈隨性,大有要不要好處誓不罷休的感覺。
這家伙哪里是要和她動手,根本就是湊熱鬧而已。
但是這熱鬧湊的還真是恰到好處,在她最急切的時候,他這一腳踩的……
「我如果輸了,這里的人可能都要死,到時候官兵剿滅……」她努力的尋找著措辭,想要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們死不死和我什麼關系?」他徑直打斷她的話,眼神瞟向楚濯霄,「至于他,我更想親手殺了他,所有的事都是他引出來的。」
就知道,某些人一旦霸道起來,是沒辦法說理的。
「至于官兵?」他驕傲的揚起了臉,朝著某個方向,「方才炸了退路,他們現在進不得退不得,想要出來,少說也要五日鑿山開路;至于五日里會不會餓死,那不關我的事,所以暫時不會對你有威脅。」
原來方才那震耳欲聾的火光,竟然是他弄出來的!
他的臉上,小小的得意著,就連她都忍不住在這個表情中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他還是他,會邀功討好,也會撒嬌不滿,但只對她。他這分明在告訴她,他知道她回來了。
「要提條件,也該下來吧。」她沖著他伸出手,「這麼看著你,我脖子疼。」
他的視線停在她伸出的那只手上,眼神中掙扎著,若是她對他的了解,根本看不出他心底的變化。
「這里好,涼快。」傲氣的嗓音,卻听出了撒嬌的意味,那眼楮狠狠的看了眼她停留在空中的手,不經意的別開臉狀,卻是不舍。
他不是不想,是不敢。
遠遠的站著,或許還能拿捏住一兩分的清醒,若是親密靠近,只怕早已說不出話了。
那邀請的動作,誘惑著所有內心的沖動,只能選擇不看。
「那好,你提要求吧。」她腳下不動聲色地朝著他的方向移了兩步,樹梢上的人下意識的想要退開保持距離,忽然察覺這是樹上,又猛的拿捏住身體,晃了晃。
就在這一晃間,她的人影從地上消失,而他的身邊,多了一道靈秀身姿,在狹小的樹梢間侵入他的懷抱,一只手摟上他的腰身,一只手勾上他的頸項。
炙熱的吻就此貼上他的唇,濃烈地如火山爆發,頃刻吞噬所有的理智,強勢的不給他任何躲閃的機會,當然,他也無法躲閃,無力躲閃。
吮咬如暴風驟雨,有些粗暴的動作背後,是濃烈的無法化開的相思,有些事用說的太累太長,直接點更有效。
他和她之間,需要言語去交流嗎?
當然不,他比她更喜歡用行動去表達心里的想法,尤其是騷包的行動,引人眼球的行動,讓人——噴血的行動。
雖然曾經委身青樓是逼不得已,但是三年的耳濡目染,是不要指望「情僧」大人能夠真正像和尚一樣,他只會比小倌更浪蕩。
所以,他的選擇是立即反吻上她,以一場激情而纏綿的深吻表示他的回應。
唇齒的糾纏,最能表達心底的反應,四瓣嘴皮子貼在一起,比分開各自開闔去訴說更有說服力。
香頭一明一暗的燒著,兩個人咬咬嚙嚙的啃著,終于有人受不了了。
甄東流扯開了嗓子,「喂,‘紫衣侯’老大,就算你不把我們盟主放在眼里,也請你把我們的小命放在眼里行不行,香要燒完啦,這小白臉怎麼看都沒有我們盟主漂亮啊,你啃也要啃我們盟主啊。」
話說完,就被何敢一巴掌拍在了傷口上,「你懂個屁,咱們盟主是供在床上的,地位不同。」
甄東流齜牙咧嘴的捂著傷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痛的。
不過唯一的好處是,那兩個樹梢上糾纏的人終于松口了。
單解衣咬著自己微腫的唇瓣,笑的賊兮兮的,眼楮亮晶晶的,這種表情是以往的她臉上從來看不到的灑月兌。
敢這麼瘋狂猶如撕咬般表達不滿和思念的,也就只有眼前這個家伙了,他不知道什麼叫矜持,不知道什麼叫端莊,他要怎麼樣就怎麼樣,從始至終她愛的就是他身上這股勁。
她的手捏著他的下巴,這是主動權的表示,亮晶晶的眼楮里填著滿滿的愛戀,「親你,因為我想你;不管你提什麼要求我都答應,因為我愛你。」
對面的男子,彎彎的雙眼像偷腥之後饜足的貓兒。
「現在,你還有什麼條件要提?」手指中的細膩,讓她很是留戀不舍。
他笑了,松開了放在她腰間的手。
她已經承諾什麼要求都答應,她說了她愛他,他還有什麼條件可以提?還有什麼條件值得提?
答案是︰有的。
「替我多揍單鳳翩幾下,我早就看他那張冰塊臉不順眼了。」他慢慢的咧開了紅唇,甚至非常給面子的推了她一掌,將她送到了單鳳翩的面前。
這個要求,比任何一個要求都狠。
「情僧」不是端坐蓮台千年的普渡慈航,他是修煉萬載的妖精,他不屑斗爭不代表他不會斗爭,尤其是面對某個壓在他頭頂上很久將來可能更久的人。
反正他的任何要求她都不會拒絕,這代表了他可以有千千萬萬個不會被拒絕,使用年限到死的條件。
能眼睜睜的看著最愛的人揍她最在意自己最討厭的人是什麼感覺?樓公子很好的驗證了這種心情。
他居然在樹梢上坐了下來,手指在懷里掏出一個紙包包,慢條斯理的打開,一股香甜的氣息透了出來,他拈起一枚甜糕,有滋有味的咬了起來。
有什麼戲,比眼前這幕更精彩呢?他如是想道。
這一次,單解衣終于站在了單鳳翩的面前,手中「雪魄」歸鞘,在任何時候,她都無法對他刀劍相向。
「鳳翩,你一定要打嗎?」心,終究還是軟的;手,終究還是抖了;聲音,終究還是顫了。
不管她知道了多少,不管她明了了什麼,只要面前這個人是單鳳翩,就足以讓她所有的理智灰飛。
那如千年冰封的面容下游離的魂魄終于找到了主人,一抹淺若天邊雲霞的笑飛上,「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
她是想要超越他,她一直想要驅散他帶給她的陰霾,她想要證明她比他更強,但是這所有的想要背後,真正的原因單鳳翩知道嗎?
這句話,無形激起了解衣骨子里十多年積壓著的怒意。
他可以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戳中她的痛楚,他可以平平靜靜一個表情就讓她無法淡定,他可以冷冷淡淡的一個眼神,就算計了她。
可是為什麼,他偏偏就是不能猜中她真正的想法?
手,緩緩的抬了起來,在空中虛抱了個拳,這是出招前的亮招牌,但是這一次單解衣沒有再度報出名號,而是靜靜的等待著。
她在等他先開口。
「單鳳翩。」他開口了,簡單的三個字,沒有任何榮耀的光環,沒有身份的代表,只有這三個字。
場中的所有人都認為單解衣作為回敬,也只會奉獻三個字。
但是他們錯了。
單解衣沒有宣揚「紫衣侯」的名頭,但是她給自己冠上了一個比「紫衣侯」還長的封號,也更讓所有人震驚的稱呼。
「‘單鳳翩妻主’單解衣。」紅唇嫣然一笑,清晰的吐出這麼幾個字,「今日馴夫。」
一時間,除了少數幾個人,所有的人都炸開了鍋。
「紫衣侯」最神秘的身份,單鳳翩一向不為人知的背景,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武林爭斗的劇目,要變成家庭倫理的戰場了嗎?
就連趴在地上好不容易喘口氣能坐起來的白道高手門,腦海中也是不斷奔騰著的一句話,「紫衣侯」馴夫,對象是他們的盟主單鳳翩?
好一出精彩的戲啊。
大家似乎都忘記了,如果單鳳翩輸了,他們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此刻,兩道身影倏的騰空,紅色的閃電天外飛來,黃色的月光籠罩大地,究竟是閃電撕裂月光,還是被月光消融,沒有人知道。
更沒有人去看那地上所剩不多的香,正裊裊升起青煙。
而單解衣此刻,再沒有什麼能影響她的思想,她只想打敗他,打敗他,打敗他……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半夜一直寫,都沒能寫完,我對自己的龜速已經到了徹底無言的地步了,然後通宵了,通宵也就算了,我居然還一直在寫,寫到現在才寫完。
當然,我必須要去睡覺了,但是我不放心這個時不時抽風的網站和時不時抽風的存稿箱系統,所以只好在這個很奇怪的時間更新……因為我怕18點我爬不起來,睡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