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給你最溫暖的懷抱;你卻給我最痛心的玩笑。
——《說好了不見面》
季沫最終沒有準確的告訴藤原理惠自己究竟對幸村精市是否抱有愛戀的心思。這讓藤原理惠產生了極大的危機感。其實她多慮了,對于一個很快就要離開的人來說,無論有沒有都沒有意義。更何況,季沫對于幸村精市的感情,親情佔了很大部分,或者甚至,其實是依賴。因為太過靠近,所以也有點難以歸類了。
藤原理惠的想法季沫大概懂,她覺得幸村精市不適合季沫。季沫承認如此。
曾幾何時,她不是沒考慮過如果從此便在這個世界走到最後,她會如何?
照著幸村精市父母的希望,和幸村精市走到一起?
不行。
幸村精市很優異,但不適合季沫和他一起過一輩子。因為兩人的性格過于迥異。幸村精市是神之子。他也確實當的起這個稱號,什麼都能做到最好,燦爛耀眼的追逐著榮耀。季沫不同,季沫前世也不過屬于默默無聞的大眾類型。多了一世,只是讓她愈發的內斂起來。沒有展現的,也沒有追逐什麼的。這種差異長期相處,其實是會產生不可調諧的矛盾。
最好的不是最適合自己的,八成不會有好結果,季沫懂。
其實一個人也能苟且過活?這件事考慮到最後的結果,就是季沫無奈的一笑置之罷了。
季沫的平淡,大概會讓任何有所追求的年輕男子都覺得肅然無味。如此正視自己的季沫覺得,也許一個人比較好。
之所以沒有給藤原理惠一個承諾,不過是對方過于咄咄逼人。
季沫覺得,她是沒有義務做出退讓的——盡管事實她沒有爭奪之心。
季沫的好說話,從來針對事不針對人;而拒絕,亦是如此。
「季沫嗎?進來。」
「精市……」季沫推開虛掩的門,倒是沒想到幸村精市的听力如此厲害。她是覺到里面有其他人——估計是網球部的正選,所以她有些想等他們離開了再進去的。畢竟正選中除了真田玄一郎,她能夠站住交談兩句的都沒有。
一進去,她就感受到了目光刷的就集中她在她的身上了,有直白的打量,也有隱晦的,其中丸井文太眼中好奇的意味尤為濃重和不加掩飾。
「你們好。」季沫普普通通的打了個招呼,想了想,還是有些不太習慣這麼多人,于是就問幸村,「你們在商量事情的話,那麼我就先……」
「沒關系的,季沫。我們已經談完了。」很清楚季沫行為模式的幸村精市自然知道季沫是想離開。不過幸村精市倒是覺得沒必要。季沫的為人他太了解了。想想季沫他就覺到各種差距——季沫是永遠不會向學校那些狂熱的女生樣子的。再加上,他也確實有想讓季沫和友人們認識的意思,不過一直以來,因為季沫對于網球的興致缺缺加上他們確實不太踫面,他才作罷。
不過比起季沫對網球部正選的知之甚少(表面上,雖然其實實際上也知道的不多。),季沫這個名字以及這個人對于那群網球部的正選來說,可算是如雷貫耳。幸村精市對于季沫的談論倒是難得寥寥數語,但是被那群好奇心旺盛的正選們拖著真田套話,一個學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偶遇,再加上半猜半想象,他們都深信這位學生會副會長,每次考試都會和幸村精市這個名字並排出現在年級第一榜單上的女孩,是他們部長大人板上釘釘的未來部長夫人了(喂!)。
好,其實真相是,他們被幸村部長黑了後,只能八卦他一下用以慰藉。T_T
「精市,我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真田玄一郎拉了拉帽檐,不得不說,真田雖然有些沉默,也只是這兩年的事情,他從來不木訥,因此挑絕好的時機說這句話。感受到季沫投過來的,微微疑惑的一瞥,幸村精市含笑搖頭——時機是不錯,但還是不夠了解季沫的為人啊!
只要他幸村精市不提起,季沫也絕對不會開口問的。
見此,真田也就不再說話,和季沫點頭打了個招呼,就帶頭往外走。
幸村精市想的沒錯,之後,季沫確實沒問這件事。可是,幸村忍不住想,其實他是希望季沫能夠問的。季沫這種行為,可以說成體諒,也可以說成……回避。
她不主動追逐什麼,不會主動問什麼。
對人來說再平凡不過的好奇心和虛榮心,在她的面前都變得毫無吸引力的樣子。
有時候,就連幸村精市都忍不住想,季沫究竟是不是一個真實活著的人。
她仿佛就是得過且過的走到生命的盡頭。
因為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活著,僅此而已。
其實季沫對于幸村精市的態度,和對于其他人還是有所不同的。幸村精市可以很清楚的告知這點,對于幸村來說,有些過于明顯不過。
「等下陪我出去一次,季沫。」
「好。」對于幸村精市的話,總是習慣性的先應下來後,季沫才想起來問,「醫生答應了嗎?」
「……普通這種情況,不是會先問去哪里,去做什麼嗎?」幸村輕笑出聲,偏生季沫就覺到一股子冷意來,「你來之前,月島學長可是特意來我這里彎了一次哪。」
「……。」季沫條件反射的看向窗台邊的花瓶——很好,不是紅玫瑰,不是白菊花,不是黃色郁金香(代表失戀)也不是狗尾巴草。
注意到幸村含笑的森森目光,季沫掩嘴咳了聲,「他來是有什麼事情?」
「他說過兩天要出國,要求作為‘備受關照’的學弟我務必買貴重的禮物給他送行,他還特意說明了,貴重的禮物要又貴又重。過會兒,我們就出去給學長采購東西。」
「……」月島,你是真的不會稍停一下嗎?還是說明知是虎山偏向虎山行?季沫嘆了口氣,「好……于是精市,你打算買什麼……俄,又貴又重的禮品?」
幸村精市拉開病床邊上的抽屜,抽出一章紙給季沫,「這是購物單。」
季沫發誓幸村精市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一種相當愉悅的感情。
她覺得她的偏頭疼又有些開始發作的征兆了。
果不其然,禮單的第一行就是兩個大大的,力透紙背的字——《聖經》
「……聖經啊……」季沫嘴角一抽,月島家族是陰陽師家族,這可真是夠膈應人的。不過奇怪,幸村精市知道這件事嗎?
「聖經精裝版,包含新約舊約,瓖有金邊的合訂版本。外表還是厚實的羊皮。又厚又重又貴。」幸村精市補充說明道。
季沫壓根不信幸村會真的照月島的要求做——實際上她相信月島也不信幸村會按照他的要求做就是了。所以季沫目光朝下移了下,「……禮品包裝帶,面粉?……銅線……?」
你要干嘛……
「是啊,我(再度被月島氣到後)深思熟慮了幾個小時,打算在聖經里裁出圓形的洞,用塑料袋密封好面粉放進去。然後呢,買各種顏色的銅線,在包裝的時候一層一層的包進去。我會在學長登機前送給他的。」幸村的聲音輕快,笑容燦爛而純潔,背後仿佛開了大片大片的白色百合花,還在閃閃發光。
一片死寂。
「……精市,你和月島學長中會有一個人進監獄的。」
那種形狀還有銅線的感應器……季沫深信月島機場行禮安檢都過不去的。
「季沫,你覺得按照我們對月島學長的了解,就算保安問他為什麼里面這麼裝面粉和銅線,他會怎麼回答?」
「……‘我就愛在聖經里放面粉在包裝上纏銅線又怎麼了?’」還是閃閃發光囂張的那一種……季沫說完掩面,「……好,是月島學長會進拘留所……」至于是幸村送的這件事,估計那會是月島最後才會想起來的……
不過,月島啊,你究竟之前把精市惹毛到什麼地步了啊!!!!
八百萬神明終究是站在月島家族那邊的,因為最終季沫和幸村沒能成行,對此幸村精市表示遺憾(……)。
「……理惠?」
「喲,真巧啊,季沫,你也來看精市嗎?」藤原理惠笑著說。
精市?
幸村精市看了藤原理惠一眼,淡淡的開口,「藤原副會長,我想我們彼此還沒熟悉到讓直呼名字的地步。」
「可是我現在是學生會副會長不是嗎?你是會長啊。」藤原理惠故意避重就輕的回答,微微加重了副會長這三個字。然而季沫連眉毛都沒動一動,盡管是預料之中,還是難免氣悶。
「那你就應該叫我幸村會長……何況我之前已經讓真田將我的辭呈遞交給了學校了。」
原來……之前是這件事嗎?
「我就是為這件事而來!」藤原理惠急切的說,「為什麼呢?不是很快動完手術就能回來……!」
「我還需要復健的時間。」幸村神色淡淡的回絕,「何況也是時候將學生會交給下一屆的學生了。」
「但是……」藤原理惠還想試圖努力下,她看向季沫,對方卻在一邊輕輕搖了搖頭,她知道季沫是表示幸村精市已下定決心。
藤原理惠咬了咬唇,忽然就說,「季沫也是這麼想的?季沫你說是不是,還沒有到卸任時間,精市就應該是學生會會長啊。」
季沫有些驚訝的看向藤原理惠,皺起了眉頭。
倒是幸村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看向季沫。
「理惠,我倒是覺得很好奇,為什麼你那麼執著于這幾個月呢?」季沫慢條細理的問。
藤原理惠的臉色猛然變得很難看,這讓季沫很是莫名其妙。
「季沫,你不知道嗎?」這次是幸村有些驚訝的看向了季沫,「作為學生會成員,任期滿了以後學校會頒發其他的證書和榮譽獎狀……原來如此,那時候你離開的時候我沒提起,沒想到你是完全不知道的。」
「……」季沫有些尷尬,她是真的不知道。
好在幸村倒沒別的意思,說說而已。就轉回了正題,「無論如何,這是我的決定。」他說。
「如果是季沫的話,如果是季沫說的話,你會不會收回辭呈?」藤原理惠對上幸村精市的紫藍色的眸子,認真的問。
看上去有種矛盾的期待。
希望得到肯定,又希望是否定。
「會。」幸村精市清單描寫的說。
「!!」藤原理惠的臉色一陣青白,她看向季沫,那目光仿佛是帶著刻骨的恨一般。
有一刻,那樣仇視的神色和季燃的臉相互重疊了起來。
季沫抽了口氣,向後退了一步。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會恨她呢?
她有做錯過什麼嗎?為什麼最後所有的人都會恨她?
前世今生的事情好像忽然像走馬燈般的浮現于心。
是了,她‘無法忘記’啊!
最先察覺到不對的是幸村精市,距離較近的他听到季沫陡然急促起來的呼吸聲,神色霍變——季沫的病!
「出去!」
「憑……」
「滾出去!」
藤原理惠不敢置信的瞪著幸村,又看向季沫,忽然叫道,「幸村精市,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
「我並不喜歡你。」幸村精市明明白白,甚至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任何先兆的、一字一頓的說,「一直以來,我喜歡的都只有季沫一人而已。」
「!」
她哭了。
季沫有些茫然的看到擦肩而過的理惠眼角邊的晶瑩。
那個驕傲的如太陽的女孩,這是她第一次見她的淚。
可是幸村精市卻顧不上那女孩,在平常,他從來不介意維持自己的笑容和和善;可是他絕對不是只要是女孩就會給三分面子的紳士想法。
「季沫,冷靜一下,你覺得怎麼樣?」
季沫定了定神,就見幸村神色緊繃,另一只手已經按在叫護士的緊急鈴上了。
「……沒什麼了,精市。」
「無論如何,雖然有些突兀,可是剛才我說的是認真的。」幸村精市看著季沫,確定她確實沒什麼了後,手離開了按鈴,神色柔和起來,「你離開後,我想了很久。」他說,「我發現我喜歡你呢,季沫。」
「……」季沫輕輕的嘆了口氣,動了動手,她覺到了些許的僵硬。
靈魂與身體的相斥,越來越明顯了。
她的時間不多了。
「精市,你就像我的親人似的。」她委婉的說。「我恐怕無法回應你的期待呢,對不起啊。」
「……確實,你我的性格很不一樣。」對于季沫的拒絕,其實幸村沒有意外,因為他知道季沫一向知道什麼是對她而言適合的;對幸村也一樣。「不過正好互補不是嗎?」他抬手制止季沫想要說的話,「其實現在談論這件事確實不是個好時機,等到我手術結束後再。只不過是今天正好有這麼個契機,讓你知道。我喜歡你罷了。」
讓你知道,我喜歡你。
不是愛,而是喜歡。
曾經朝夕相處,又是一起長大的我們沒有愛那樣濃烈的感情,有的只有潺潺小溪般經久不衰的依戀。
「……好。」季沫垂下眼簾,應了下來。
幸村精市的命和她的命;原來的世界和現在的世界。
她的選擇,都是後者。
這點即使幸村精市給了她再多的感動,還是唯一不變的原則……
我還真不是人……
離開醫院後,季沫雙手捂住臉,嗚咽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