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頂暈黃的光暈揉著濕漉漉的雨霧,對方的面上也是一片暗淡的光影。他的眸子分明閃爍著銳利濕亮的光。
他不管她的目瞪口呆,向前舉了一大步。
心瑟的前額幾乎貼到了他的胸前。她迅速地退後,扶在門上的手臂卻沒有移開。她迎視著他的目光。懶
他抖了抖手中的雨傘,將它倚到門框上。直起身子,他的大手毫不猶豫地握住了她的。一股溫熱的厚力立時貼到她冰冷的手上,她竟起了一陣顫栗。
他再一用力,她的臉上熱脹起來︰「羅御錦!」她壓著聲音,臉上是緊緊的。
他掃了她一眼。她滿臉滿身的疲憊都寫在那里。繃緊的臉上卻時刻備戰的樣子。她的神情里,冷淡、失望、抵制……他不出聲,一低身,他將她整個人攔腰抱起來。
心瑟大吃一驚,她推著他,踢著腿︰「羅御錦!」她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提高了。
他噓了一聲,唇角上來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沒辦法,我要進去,你是個障礙物。這個辦法……」他的大手甚至在她腰間動了動,露牙一笑︰「最簡便!」
「羅御錦,你混……」心瑟吞著氣息,眨眼間,她已落到了地上。他完全不理她的憤怒,回轉身,合上了房門。
心瑟的胸口一陣一陣地發悶,就如壓上了一只沉重的石碾。她那麼憤怒,卻還是罵不出。一個晚上,潛藏在她心里的暴風雨一樣激烈的情緒一直被她硬生生壓著。從沒有一個雨夜,讓她覺得如此沉重又冰冷。此時,她的整個腦袋都開始了尖銳的疼。她咬著牙,瞪著眼前近在咫尺的淺色格子襯衫。蟲
他好像打定了主意不理會她此時激動的情緒。她儼然是只隱忍待發的小母豹。他的目光在一側的沙發上停留了一秒鐘。
影子剛剛從沙發腳處跑過來。御錦看了它一眼,它不太友好地嗚嗚出聲。御錦蹙眉。這個家伙,似乎完全忘記了幾年前的那個雨夜,它曾遭遇了什麼。如果不是他,他哼了一聲。
「沒良心的東西!」他咬牙切齒地咒罵了一句。
心瑟瞪了他一眼,蹲抱起影子。她把它送進臥室,又拍拍它的頭,帶上了房門。回過身,他已經自己踱步到沙發上坐下。順手拿起了她剛剛放到拐角櫃上的文件。
她望著他的神色。他自己在那文件上掃了一眼,仍舊面無表情。他又掃了一遍茶幾上的杯子。Wedgwood的紅茶組。一杯一碟的組合,她淘到了兩套。Wedgwood是典型的好用難挑。她對這些杯碟的小器物從來用心。想到這里,他看了一眼她房間展示櫃上的琳瑯滿目。簡家擺出來的器具,除去老一代的遺留,無論是觀賞的還是使用的,多半是經了她的手。她那麼個縴弱的人,說起他認為的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卻是滔滔不絕。她對它們的博愛有時令他吃驚。
他卻知道,她最愛的,還是她自己在讀書時燒制的一套茶具。
心瑟靜靜地站著,靠著臥室的房門。她臉上已經平靜下來的神色,遙遠的陌生,仿似他只是一個不相干的人。一個不相干的闖入者。
「什麼意思?」他問,語調卻是輕描淡寫︰「不辭而別的游戲就那麼讓你樂此不疲嗎?」
心瑟不出聲。她一向知道他有那樣的能力。一件在別人再有理的事情,到了他那兒,三言兩語,就是他的天下。她突然覺得好笑,他欠她的解釋,她都不要問了,他還要來找她進行這樣的興師問罪。
她抱起了手臂。這間屋子,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明顯的冷起來。
御錦緊盯著燈光下她面上細微的表情,不打算錯過一分一毫。她身上簡單的白色襯衣,讓她愈加如一枝昂然出水的白荷。「我在等你的答案,簡心瑟小姐,或是,羅太?」他敲著一邊的櫃子。他那最後的兩個字,讓她明顯地動了一下。
心瑟的背後,影子不安分地扒著房門。它鋒利的爪子,雜亂無章地,像是直接扒進了她的心髒。她扶了一下額角。「御錦……」她的口腔干澀的厲害,她困難地發出幾個字︰「你知道……我不喜歡……我不擅長你要我成為的樣子……你喜歡的,我都不懂。」
不喜歡,不擅長?他倒相信是前者。他沉默著等她繼續。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手邊的文件上。「關于阿德曼?哈默,謝謝你!」
面前孤零零的茶杯杯底,隱約看見一點遺留的細碎光亮。御錦注意到那只碟,好端端呆在細瓷盤里。她從沒有這樣的飲茶習慣。他拾起茶杯,吸了口氣。「阿德曼?哈默?不關我的事。」他回答的干脆。
早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心瑟咽住。
室內的鐘滴滴答答,有條不紊地繞著圈子。心瑟憋著氣。他的滿不在乎,他的陰晴不定的臉色,都讓她勉強壓抑的情緒隨時要爆發。「那麼關于‘拾影’?關于‘藝和’呢?」她機械地問出來。
「羅氏旗下的之一、之二而已。」他坦然相對。
「關于它們商業收購式地吞進畫家的全部畫作?關于它們以天價誘使畫家簽賣身契?」她亦開始冷嘲熱諷。
「商業上的正常交易而已。」他面不改色。
「關于趙鵬舉?關于辰風?關于白屋?」她的話就如不間斷的連珠炮,她突然覺得自己一定要不吐不快︰「關于羅家四少?關于阿秋?關于Mona?關于……」
「簡心瑟?」他定定地接上她的話。
心瑟的心尖尖銳地疼了一下,她沖口而出︰「羅御錦,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