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該死、卑鄙、無恥的支那人……」
原田中尉齜著牙,憤懣地罵著,小心地坐到一株大樹下。
極不情願地在勤務兵幫下,月兌下軍官筒靴,準備換上士兵穿的大頭皮靴。
看看腳板,發現冒了不少血泡。
連厚實的白棉襪,都染得斑駁不堪。
跟那些破皮的傷口,粘到一塊。
稍微扯扯,一陣疼痛。
不由得哀嘆,山地行走,其實是赤腳最好。
想當年家里窮,穿不起鞋子。
在山形、秋田等縣山間狩獵,哪一次不是赤腳奔走?
入伍從軍到中國來,長官們說了。
為了體現大日本帝國對與支那的優越性,官兵一律禁止赤腳行走。
讓他這個從小窮得沒鞋子穿的山民,十分不習慣了一段時間。
其實小鬼子兵,有不少也是像他這樣,窮得沒鞋穿,光著腳丫長大的。
以第八師團這些來自青森、岩手、山形、秋田「東北四縣」的山民尤甚。
現在,成天穿著筒靴、皮靴、蹼鞋,養成另一種習慣了。
別說再赤腳奔跑,就是換上士兵皮鞋,都覺得有損帝官形象。
「卑鄙」的支那人,狡猾、膽小的兔子般,在山里頭繞來繞去。
害得他們這些帝國精英,循著痕跡跑了好幾個小時,卻連人影也沒見著。
眼看太陽就要下山了,再不加快速度追一程。
恐怕到天黑了,也追不上。
追擊潰散的支那逃兵,對于第八師團的這些老兵,並不陌生。
只要在天黑之前追上他們,找準了住宿營地。
圍上去一陣猛烈射擊,比狩獵時打兔子還容易得多。
這些支那人是「得勝凱旋」?
那也一樣!原田中尉甚至覺得,一時得手的支那人,更喜歡松懈。
敢于將二百多人分成四個小隊,十二個小組,分頭追擊。
憑借都是第八師團精英這點之外,就是對支那武裝特性的了解。
以他親自帶領的這個小隊來說,五十七人皆是山形聯隊,各個中隊數一數二的特等射手。
跟「抗匪」作戰的經驗,都在三年以上。
分作三個小組,一個組快速追擊,一個組搜索、戒備跟進,一個組正常速度行軍。
這樣,在捕捉到「抗匪」身影之前,整個小隊可以定時、不定時轉換任務角色。
保證體力得到恢復,保持旺盛的斗志。
一旦快速追擊的那個組,捕捉到「抗匪」身影,立即投入戰斗。
跟進的那個組,實行包抄、支援。
正常行軍的那個組,則加快速度追上去。
視情況決定,是投入戰斗,還是加強包抄。
就不怕攜行彈藥不足,反被人多勢眾的「抗匪」困住?
「喲西!小五郎,你回頭去跟彈藥補給組說一下,不要跟得太緊。他們的軍犬一路地汪汪叫,別把抗匪嚇跑了。唉,帶了軍犬,還跟那麼快干什麼?還怕跟錯方向?」
原田中尉換好皮靴,就地跺跺,覺得比筒靴舒服得多。
不過,側耳听听,又皺起眉頭。
沖邊上那個幫他抱著筒靴的勤務兵,一陣抱怨。
「哈衣!」
被稱作小五郎的鬼子,一個立正點頭,抱著筒靴朝來路奔去。
「藤田君、渡邊君、河野君,我們來比比看,誰最先追上抗匪……」
听到後邊東洋犬叫喚,其實原田也是很高興的。
彈藥給養有了保障,追上再多的「抗匪」,他也覺得僅自己這些人就能全部消滅了去。
可被他念叨的河野中尉,要是清楚自己的處境,就沒有那麼好的心情嘍!
「河野小隊」不僅配屬的彈藥補給組被伏擊,還被判明搜索方向,讓一匹獨狼給盯上了。
算起來,還是拜大冢三郎這個復仇心切,卻又于軍事方面一知半解的軍官所賜!
特殊的「原田中隊」受命自由出擊,急于追擊「抗匪」,當然不會樂意輜重補給拖後腿。
一股腦甩給大冢,只留下十多個扛著狙擊槍的特等射手,說是配合解決。
大冢大尉能力還是有些的,請示長官將那些自古北口方向增援來的日軍,勻出兩個小隊。
再讓人征用一些匹騾馬,把那些輜重、特等射手按照各自所屬分好,算是四個補給組。
擔心這些人走岔,耽誤追擊「重任」。
不但把後續發來的狼犬,給每個補給組各配上一只。
還按照原田留下的地圖,分別標好各個小隊的追擊線路,給對應補給組一份。
偏偏河野中尉求戰心切,仗著手中精細地圖,沒有循著柳社人員弄出的痕跡走。
而是抄近道,想要節省時間,盡快追上「抗匪」。
這樣,老老實實照路線走的「河野補給組」,就成了第一個被伏擊的倒霉鬼!
地圖什麼的,風子、鏟子他們受到老大教育,都很重視,當然不會漏掉。
吳毅拿著地圖,看到畫了個紅圈的地名「鷹嘴崖」。
心知小鬼子猜測到,那兒可能被「抗匪」選作藏匿處之一。
不得不說,鬼子判斷能還真不差!
按照原計劃,就有聯合一股著名抗日力量,在鷹嘴崖伏擊鬼子一場的預案。
現在鬼子來了,還能輕易放過?
當然,老虎架不住群猴撓,輕敵只會招致損失!
看看鬼子的彈藥,就知道了。
表面上,這些子彈也就彈頭根部靠近彈殼處,多了一圈紅線。
但是,這些子彈大有名堂。
正如其彈箱外頭標稱「特種彈」那樣,屬于達姆彈!
要是估計沒錯,彈頭里邊不是灌注水銀後以圓形小鋼片封口,就是裝了帶燃燒性的黃磷。
擊中人體、器物之後,要麼爆出一大口子,要麼燒出一個大洞。
而不是尋常三八步槍子彈那樣,一打一個光滑的對穿。
別提什麼國際公約、史料記載,那是專給乖孩子用的哄人把戲!
對于小鬼子這樣的禽獸,就沒有什麼他們干不出來的!
「呵,用咱中國人試槍是?老子先讓你們自己嘗個夠!」
趴在兩塊岩石底下狹窄縫隙里,據槍監視著一處狹窄的路口,心里發狠地想。
搶在鬼子前頭到達鷹嘴崖,做了溝通,布置些手腳。
才迎著鬼子該來的方向,找好這個位置埋伏下。
不動用好用卻不多了的Z藥。
一個是節約,等著派更大的用場。
一個是另有目的——嚇殺鬼子!
啥叫嚇殺?等會就明白了!
黃昏夕陽余輝下,不算太清晰的瞄準鏡內,出現一個矬子身影。
鬼子探頭探腦地來了,十分精明、警惕的那種訓練有素!
一點兒也不像某些影視作品描述的那樣,呆頭呆腦,機械木然。
第一個鬼子探頭窺視了一下路口情況,覺得沒有異常了。
立即躥起身子,一個蹬腿再一個大跨步。
形似沖向路口左側二十余米處,實則快速佔據右側一處僅尺余深的岩石凹槽,側身緊貼。
不等完全隱蔽好,手中步槍已然探出凹槽中段一個缺口,戒備山路前方。
這要是咱們尋常抗日武裝哨兵,或是經驗不足的埋伏人員。
一槍過去,沒打著小鬼子不說,還可能暴露目標,挨上小鬼子一槍。
就算這個小鬼子打偏了,接著躥出的鬼子補槍,則是在劫難逃!
這第二個小鬼子躥出路口的角度,令人稱奇。
居然是曲腿躍起,迅速趴上高他一頭的路邊岩石。
動作間做出瞄準待射擊姿勢,順勢側身卻溜下岩石另一面。
落地躥出不到三米,就勢偏向跨出一大步,一個側腿跪姿,連帶出槍。
一系列動作幾乎是一氣呵成,漂亮地完成山路左側的最佳射擊位置佔領。
舉槍戒備的方向,居然就是吳毅的藏身處!
足見實戰鍛打出來的作戰人員,絕非演習擺慣「破死」的那一套!
有了前邊兩個步槍手的前出掩護,第三個端著狙擊槍的小鬼子,這才從路口後方一處崖壁上滑下來。
動作迅速地呈之字形蹬踏,快速以腳尖點著山路兩邊的凸起石塊,躍至路口前方六十多米的一處石堆里。
最後一躍順勢曲腿,就地臥姿據槍,戒備山路正上方陡坡一線。
就在他還在調整雙肘位置,試圖取得最佳射擊準備狀態時。
一聲三八大蓋特色的叭勾聲響起。
那個跪姿舉槍戒備的鬼子,腦門上被鑿開一個小洞,後腦勺卻幾乎掀開了。
只剩半邊的腦瓜子,猛地後仰,頹然歪倒一邊。
雙手緊握的步槍,居然不甘地朝天響了一槍。
說明這個小鬼子反應,可不是一般的快啊!
不用說,第一槍是吳毅干的!
早瞄好了這個小鬼子,卻到現在才開槍。
而且開罷第一槍,甚至連欣賞一下的耐心都沒有,立即縮回槍管,順手拉栓推子彈上膛。
槍口在第一個中槍的小鬼子還尚未倒地之前,已從岩石另一邊的一處夾角縫隙探出。
此時正好側身佔據山路右側射擊位置的小鬼子,一激靈回身查看,給了個正面。
槍再次響起,幾乎與前邊那小鬼子完全倒地的時間同步。
這角度與位置,都是居心不良地算計好的,能不精準?
給了正面的小鬼子,還來不及完全轉身,更別說掉轉槍口。
又是腦門中間中彈,傳出尖銳、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鬼子的「特種彈」,穿透能力不強,穿過頭顱撞上鋼盔內壁,發生偏角撞擊嘍!
那位趴著的小鬼子,有些出人意料!
竟然不是起身或轉頭查看,而是直挺了一下五短身材,就地來個神龜式大掉頭。
同時把槍口也甩了過來,完全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絕招啊!
吳毅心里甚至打趣︰「這丫的,是不是後腦勺長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