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軍司令部的高層戰略調整會議剛剛結束,日偽將領還沒來得及散去。
各項命令也正在通過有線、無線,向各地、各部加緊轉發。
一個緊急電話卻打了過來,說是關東州出發的一列軍列,在「抗匪」的襲擊中喪失了押運兵力。
而營口方向往錦州的鐵路,又受「抗匪」爆破,已無法通行。
只好臨時停靠大石橋,請示可否加強此地守備隊,改道連京線往奉天再轉往錦州。
「喲西!」
還沒來得及放下指圖棒的板垣征四郎,瞳孔微縮、嘴角跳動,轉身回到地圖前。
劃拉著鐵路線,不怒反笑。
在他看來,「抗匪」的作戰意圖,是破壞鐵路、公路交通,阻止日軍援兵從而孤立錦州。
這樣,正好落入日軍新調整的戰略部署之中。
不論是在遼西鬧騰的什麼冀東特別勤務旅,還是在遼東瘋狂配合的抗聯第一軍,都逃不過覆亡的命運。
如此之好的戰局開端,有什麼可怒的?
與會的日偽將領,不僅板垣征四郎一人這麼想。
剛剛還郁悶不已的植田謙吉,臉色由陰轉晴,撇撇嘴招過一個參謀。
口授命令︰「允許關東州北上軍火列車,加強大石橋守備隊兵力沿連京線繼續北上。但無需趕往奉天,過遼陽之後,即轉安奉鐵路,停靠本溪湖待命。」
「他娘的!小鬼子想玩啥花招?」
接到鬼子如此「命令」,楊靖宇不禁有些氣憤地罵。
本來「接管」了大石橋鬼子守備隊及車站,又完整接收了整整一火車的軍火,士氣高漲。
是打算趁小鬼子尚未察覺,堂而皇之地開著已卸去大半武器彈藥的列車,暢通無阻地直趨沈陽。
給小鬼子佔據的老巢,狠狠地來上一家伙,漲漲咱們中國人的志氣。
可現在,鬼子居然「命令」,此趟列車開往本溪湖。
要知道進入十月份以來,日偽試圖對老禿頂子抗日根據地進行徹底清剿。
集結了日偽軍及附近縣市「治安隊」,近二千人進駐本溪湖。
為了與冀東特別勤務旅實施暴風計劃,抗聯第一軍有意撤出在此區域活動的主力。
只留下教導團與部分山林隊,共四百余人依托老禿頂子等險要山嶺,與敵周旋。
不過,就連鬼子重兵駐守的沈陽,楊靖宇都有心狠狠地打一戰,當然不至于怕了本溪湖那些日偽。
他擔心的是鬼子起疑,有意將已被接收的列車騙往本溪湖。
人不能有傲氣,但不能沒有傲骨!
得到重武器加強的楊靖宇,此時雖然信心陡增,但依舊保持清醒的頭腦。
迅速壓制住直取沈陽,狠狠扇小鬼子幾耳光的計劃,下令打開電台,密電聯絡「吳旅長」。
經過溝通,轉而決定依照鬼子「命令」,將列車開往本溪湖。
在大石橋留下一個排的兵力,並配備兩門37平射炮。
協助幾名會日語的人員,繼續接收、敷衍小鬼子之間的通訊往來,致盲敵人掩護行動。
自己親率警衛旅二百余名戰士,將大石橋車站內的幾節悶罐子車廂掛上。
再利用現成的沙包、枕木、廢舊鋼軌,在原先裝載武器彈藥的敞口貨車廂上,構築起炮位、機槍掩體。
加足煤炭,灌滿水,列車再次喘著粗氣,緩緩啟動。
迎著冷冽的西北風,向北疾馳而去。
沿線日偽此時已經接到命令,紛紛牽著軍犬出動。
嚴密搜索鐵路及兩側,確保列車不再受「抗匪」襲擊、阻撓。
卻不知道,列車早已為「抗匪」所有。
不少抗聯戰士身著鬼子軍服,俏皮地在車上沖沿途日偽招手致意,居然得到熱切的回應。
「前邊就是鞍山,通知下去,做好戰斗準備!」
在火車頭觀察敵情的楊靖宇,抓起電話單機冷峻地下達戒備命令。
心里頗為激動地想︰「這吳毅是哪個洋學堂畢業的啊?竟然這麼善于指揮作戰,善于利用通訊工具!」
不能怨楊靖宇同志老土,更不能據此以為老楊筒子就是崇洋媚外。
要知道通訊在于此時,哪怕精銳**部隊,也沒有達到無線電台配備到營一級。
就是看似簡單、古董的電話單機,也還沒有做到連排皆備。
更不用說是抗聯這些由于強敵環視,作戰條件極其惡劣的自發式武裝。
月復黑急于讓王平路同志率團緊急加強過來,當然不至于像原時空歷史上,蘇聯對待抗戰時期的**武裝那樣,送些馬列著作書籍敷衍了事。
小功率無線電台是帶現成的,電話單機則是抗聯一軍在這些年與日偽浴血奮戰繳獲的。
一軍通訊人員對照月復黑編撰的《通訊器材運用示例》油印本手冊,總有猶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收獲。
明確了利用列車作戰的計劃,軍部通訊班趕緊翻出手冊看看。
還真有電話單機可以在疾馳的火車上使用這一條!
柔軟的被復線,不懼火車顛簸,更不怕車廂來回擺動轉向。
自車頭到車尾布上兩條,再在各車廂安上一部單機,無需嚷嚷喊叫,便聯絡通暢!
所以火車頭這邊一聲令下,整列火車上的干部戰士立即做好戰斗準備。
鞍山火車站戒備森嚴,大批日偽在明若白晝的探照燈下嚴陣以待。
不過他們不是防備這列火車,而是擔負護送任務。
深怕車站內的中國籍工作人員,還有附近百姓中混雜有「抗匪」,趁機對軍列下手。
大石橋至本溪湖,僅僅百余公里,且沿途有鞍山、遼陽兩個大站。
護路日偽加上幾處大站(大城鎮)駐守兵力,足以使得缺乏重武器的「抗匪」無法接近。
這正是植田謙吉、板垣征四郎,都放心地命令列車開往本溪湖。
以便尚在關東州待命的第六師團先遣隊,天亮後乘坐汽車北上加強清剿遼東「抗匪」。
「車尾爆破隊注意,準備爆破!」
眼看列車在日偽竭盡全力「護送下」過了遼陽,轉上安奉線朝東面的本溪湖駛去。
楊靖宇立即拿起電話,下達破壞鐵路的命令。
抗聯第一軍,尤其是挑選參加此次行動的警衛旅二百余人,都不是初次參加戰斗的生手。
最末一節車廂內,擔任爆破任務的戰士們,早已根據來自冀東特別勤務旅的《爆破手冊》,捆扎好百來個大藥包。
接到命令,稍稍拉開車門,觀察一下沿線敵情。
趁著日偽距離鐵路較遠,迅速敏捷地放下一串十多個藥包。
這些藥包份量足,導火索也夠長。
嗚嗚呼嘯著的火車開出好幾里地了,隱藏在麻包內的導火索才轉著圈兒燒到底,引發毫無征兆的雷鳴聲響。
那些靠得近了些的日偽,不是被強大的沖擊波掀飛,就是被能量巨大的鋼軌、枕木、碎石切瓜菜般肆虐。
距離稍遠的目睹這一切發生,不是懷疑剛剛駛離的列車。
而是感嘆這列軍火車,也真忒它娘的好運!
得利寺那邊只被「抗匪」炸掉尾巴,到了這邊居然跑遠了才發生爆炸!
替列車、也替自己慶幸罷,他們又犯愁了。
接到命令便出動,且已沿著鐵軌來回拉著軍犬搜尋過,怎麼還是著了「抗匪」的道兒啊?
即便奉命護送的軍列,完整無損地過去了。
可這長達十幾里鐵路的破損責任,算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