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若是你的話,一定能完全納化魔種……」
聶雙稍稍思忖,問道︰「你是說,夜蛭想用我試驗魔種?」
「不離十。」桓澤回答。
聶雙不屑,道︰「我與他是敵非友。完全納化魔種之後,我力量大增,對他有何好處?」
「你也看到了,魔障之下,魔種會被引動。只要施用得當,加以控制也不難。」桓澤說著,拉起了聶雙的手,邁步往回走,「總而言之,此地不宜久留。」
聶雙低了低頭,看著那只拉著自己的手,心緒莫明。他孤身犯險,不惜性命也要奪回封靈玉,如今卻為了她的安危而放棄。在他的心里,她到底被擺在哪個位置?很重要麼?她止不住地想著,任他拉著自己走。要去哪里,已完全不重要了……
片刻之後,桓澤忽然止步,靜靜站定。
「怎麼了?」聶雙靠近他,問了一句。
「我們並未深入,應該早就到出口了……」桓澤說著,拔出一支廢劍,也不施法,直直扔了出去。倏忽之間,長劍竟消失的無影無蹤,好似被周遭的瘴氣融化了一般。桓澤皺了皺眉,轉身伸手。只見那長劍不知從何處飛了回來,正被他接住。
「是森羅迷陣。」桓澤放下長劍,道。
聶雙雖未听過這種陣法,但看方才的情況,也知道此陣必是厲害非常。她抬頭看了看天空,如今仙法被制,御氣飛天也很勉強,難道他們真的走不出去了?
「對不起……」桓澤開口,說出了這句話來。
「啊?」聶雙滿心茫然。
桓澤轉過身來看著她,握著她的手緊了又緊。「我不該把你牽扯進來……」
聶雙笑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喲,下山的時候不是還說‘師姐若有長短,可不怪我’,如今跟我道歉,又算哪一樁?擔心我?」她噙著輕佻的笑意,半開玩笑地問道,「不是喜歡上我了?」
她的揶揄之意太過明顯,讓桓澤有些無言。他靜靜看著她,試圖在她的神色中找到哪怕一點的認真。片刻之後,他終是放棄,松開了握著她的手,含笑反問︰「師姐想听哪種回答?」
這次,輪到聶雙無言。她避開他的目光,輕嘆一聲,道︰「唉,開個玩笑嘛,好無趣的男人。」她說完,定了定心,看看四下,轉而笑道,「看來你現在是無計可施了,不怕,師姐保護你!」
桓澤無奈一嘆,道︰「先出這迷陣再。」他正色,沉思,「若能破除魔障,就好辦了……」
提起此事,聶雙想起那日在楊彪地室中的事來,「說到魔障,你可知道‘魔骨輪’是什麼東西?」
桓澤皺眉,「你從哪里听說這個東西的?」
聶雙便把楊彪說過的話一一告訴了桓澤,桓澤听罷,皺眉道︰「難怪。他一介凡人,宅中怎會有魔障,原來是魔骨輪……」他頓了頓,方才解釋道,「顧名思義,這魔骨輪是妖魔之骨所制,鐫上咒令,再以魔血浸泡七七四十九天而成。通身邪氣,自成魔障,比一般的魔物還厲害些。不過魔骨難求,在殛天府中也是珍貴無比……」
「竟連這樣的東西都拿出來了。看來那夜蛭真如你所說,是想以封靈玉為餌,引九嶽弟子送死呢。」聶雙道。
「這樣倒好。」桓澤松了口氣,「魔骨輪是死物,總比妖魔好對付多了。只要毀掉魔骨輪,就能破除魔障,走出迷陣。」他說到此處,轉頭看著那唯一的道路。魔骨輪應該同夜蛭在一處,而這條路,直通夜蛭的藏身出。他的目光愈發凝重。瘴氣荊棘,都退避在道路兩側。此路愈是寬闊平坦,就愈是讓人畏懼,無疑是陷阱……
聶雙察覺他的想法,執棍笑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考慮的?索性拼上一拼!」
桓澤看著她,點了點頭,「不過,都要听我的。」
「好。听你的。」聶雙答得輕巧。
兩人不再多言,邁步上路。
一路而去,倒也沒有遇上什麼阻撓。那些鷹鷲荊棘都似消失了一般,不見蹤影。約莫走了半個時辰,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座石殿。高牆巍峨,飛檐翹角,也有幾分峻格。但身在此地,那牆壁之上爬滿荊棘,檐角上更是鷹鷲滿布,一雙雙青碧妖目湛湛反光,甚是陰森。風過,曳動檐下鐵馬,一時間,喑啞的叮啷聲不絕于耳,听來更是空寂荒渺。
「找到魔骨輪,毀去魔障,仙術一恢復就走,切莫糾纏。」桓澤開口,說出此話。
「知道了。」聶雙壓下自己的怯意,朗聲回答。她執棍上前,傲然一笑,「我來開路!」言罷,她長棍一揮,對著殿門猛力劈下。只听「轟」的一聲,那堵石門裂作兩半,重重倒下。檐上鷹鷲被剎那驚起,飛旋嚎叫。
聶雙回頭,沖桓澤笑了笑,「師弟,跟上。」
桓澤卻依舊一臉正色。他執劍在手,令道︰「淬火煥劍!」火光起時,他毫不猶豫地劍擲了出去,喝道,「千光劍影!」
火光沒入門內的那一刻,嘶吼頓起,駭人心神。聶雙回頭看時,就見殘火將門內的黑暗照亮,數十怪物便潛伏在後,卻都被這一擊所殺。
桓澤換了一柄劍,緩步走了上來,對聶雙道︰「師姐,跟上。」
聶雙知道自己經驗尚淺,再不敢跟桓澤較勁,老老實實地跟在了他身後。
石殿之內,道路錯雜,加之光線幽暗,並不好走。但桓澤顯然沒有尋路的意思,他手執長劍,也不管敵人強弱,一概使出最強的招數,直摧得牆倒壁裂,硬生生地開出了一條路走。聶雙跟在他身後,連零星的小妖都不曾遇上。她暗暗贊嘆,卻又擔心。魔障之內,他要控制自己已是不易。才調息不久,這樣猛力戰斗,真的不要緊麼?
她滿心思慮,正要勸阻,前方的牆壁卻又被他轟開,一間五丈見方的房間赫然眼前,房內燈火通明,別無家什,唯有一環巨輪立在房間中央。細看時,那巨輪正是白骨造就,隱隱黑氣盤在輪身,透著別樣的邪煞。
「這就是魔骨輪?」聶雙驚道。
桓澤微微喘著氣,點了點頭,他舉劍,正要將巨輪毀去,卻不想手中的劍已到極限,鋼鐵熔盡,火焰頓時消失。而他早已用盡所有的廢劍,再無武器。正當此時,地下忽然躥出數只怪物,嘶吼著襲來。聶雙執棍揮舞,引勁風剛猛,將怪物震開。但魔障之下,她的道行大打折扣,怪物們並未受傷,整了姿勢,又要再攻。聶雙輕輕一笑,伸手撐地,輕喝道︰「纏!」
隨她命令,地面松動,泥土顯露。黑色荊棘破土而出,扭動纏繞,將那些怪物牢牢縛住。怪物們掙月兌不得,只能低低哀鳴。
「好。竟連魔物也能操控,姑娘的萬靈通性果然不可限量!」夜蛭的聲音在周遭響起,回蕩開來。
聶雙站直了身子,笑道︰「所以你要當心呀,我可是特地來吸魔骨輪的力量的。」
夜蛭笑了起來,「哈哈哈,姑娘真是風趣。姑娘若有此意,何必麻煩,我自有好東西給姑娘……」
他話未說完,桓澤揮手,將掌中的劍柄扔向了牆角。微光一閃,劍柄落地,牆角之中緩緩現出了一個佝僂的身形。只見那人不過三尺來高,通身漆黑,瘦小干枯。臉上一副鬼面,遮了原本的容貌。
「好久不見,夜蛭……」桓澤開口,冷冷招呼。
夜蛭依舊笑著,俯身撿起了劍柄。「哎呀,堂堂劍侍,竟然連兵器都沒了。想當年在令主身側,是何等威風啊……」他說著,手腕一翻,隱去那段劍柄,復又拿出了一把長劍,拋給了桓澤。
桓澤看也不看便接在手中。那一刻,桓澤的身姿輕輕一震。聶雙看得真切,憂慮頓生。再看那長劍,又不禁贊嘆起來。
好劍!三尺鋒刃,赤紅如血。火色淺埋,勾勒出菱紋劍脈,熠熠生輝。
「熾火殛天,烈焰焚世。這柄熾烈,終是握在你的手上才合襯……」夜蛭走上幾步,笑道,「劍侍啊,你我才是伙伴,為何棄了榮耀,甘為仙家鷹犬?魔劫一到,殛天再立。你我便能重返昔日之輝,傲視天下。」
桓澤並不接話,只是舉起了手中的劍,輕輕撫過劍身。火光,跟隨著他的手指緩緩流動,在劍尖迸出了一星火花。
聶雙見狀,不禁開口喚他︰「桓澤!」
桓澤回頭,望向了她。他的雙目泛著如劍身一般的火色,灼灼迫人。
聶雙心上驚駭,不由自主地望向了一旁的魔骨輪。莫非,是魔種被引動了?她正擔憂之時,卻見他身子一晃,跪倒了下去。她忙上前,道︰「你沒事?」
桓澤的神色痛苦至極,他緊抓著胸口的衣襟,大口喘息。
伏魔釘?聶雙愈發著急。現在到底要怎麼做才好?
「呵呵,此處是魔障最強的地方,很痛苦?劍侍啊,何需抗拒,回我這邊來。」夜蛭勸道。
聶雙听了此話,憤怒不已,她正要反駁,卻听桓澤開口,輕聲喚她︰「師姐……」
听他這聲稱呼,聶雙歡喜不已。
桓澤輕輕握上了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塞了一樣東西。她不解,低頭一看,就見那是一段燻香。她正要細辨,卻听桓澤道︰「別聞。是和樂香……」
聶雙忙合攏手指,驚訝道︰「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要拔出伏魔釘……」桓澤的眼神堅定無比,話語之中沒有半分遲疑,「我會拖住夜蛭,你找機會毀了魔骨輪。」
「可……」
聶雙還未說話,就被打斷。桓澤忍著痛楚,站起身來,背對著她道︰「魔性一開,我只有片刻清醒,若我失控要傷你,你就用此香。」
聶雙忽然想起,楊彪似乎說過,這和樂香厲害非常,連魔物也能制住。這香,難道是從她的行李里取出來的?可是……
她滿心憂慮,正想阻止他,卻听金石落地之聲細細響起。寸許的金釘,帶著血色,滾落在一旁。眼前之人,瞬間被火焰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