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雙回房之後,青瑯便帶著萬壑急急趕來。一番診視,最終以萬壑戳著聶雙的腦袋告誡她「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告終。萬壑走後,青瑯和雲碧便留在聶雙房中說話,談及千峰,兩人皆是一臉崇拜。
「原來師姐是故意騙千峰師伯的呀,好厲害。我們看千峰師伯的神色,都當了真呢。」青瑯道。
聶雙笑笑,「哼,這是自然。」
雲碧道︰「這樣看來,千峰師伯分明不是師姐的對手。難怪他要閉關避開師姐了。」
聶雙听到此話,又想起在千影閣里的事來,思緒不覺就移到了桓澤身上,一時呆呆地有些出神。
「如今千峰師伯出了關,正是大好機會。師姐,你若是有什麼難辦的,告訴我們,我們一定鼎立相助!」青瑯道。
聶雙這才回過神來,草草應了一聲。
青瑯和雲碧見她如此,只當她在思索怎樣對付千峰。兩人對望了一眼,雲碧開口,問︰「師姐,你去千影閣前我給你的東西,你可用了?」
東西?聶雙恍然大悟,面上浮起一絲紅暈,「那些啊,用是用了……」——只是沒用到正途上。後面這一句,聶雙小心地咽了下去,說不出口。
青瑯和雲碧一臉訝異,兩人都起了身,走到一旁,從聶雙的行李中翻出了那個包裹。兩人挑揀了一番,皆皺起了眉來。
「果然是千峰師伯,這樣都擺不平……」青瑯看著那一盒空空如也的和樂香,神色無比沉重。
「看來只有出殺手 了。」雲碧伸手,從包裹中拿出了一個小瓷瓶,舉到了聶雙眼前。
「這又是什麼?」聶雙不解。
「奪魄丹!」雲碧道,「只要服下此物,半個時辰之內,他會對你言听計從!」
「嗯!我們把它混進千峰師伯的茶水中,讓他喝了!」青瑯獻計,道,「不信治不了他!」
聶雙看了看那瓷瓶,又看了看兩個師妹志氣滿滿的神色,一時間後悔不已。早知如此,當初就不放那些狠話了。如今打退堂鼓,豈不是讓她們看扁了?她清了清嗓子,硬著頭皮道︰「好主意,就這麼辦!」
青瑯和雲碧聞言,忙拉起她來,準備茶水去。聶雙滿心無奈,嗔道︰「急什麼呀,天還沒黑呢!」
三人出門,就見桓澤迎面走了過來。見到她們,他抱了抱拳,道︰「幾位師姐好。」
青瑯和雲碧笑意頓生,雙雙迎了上去。青瑯開口,嬌聲道︰「師弟的傷還沒好,怎麼就起來了?可別著了涼了。」
桓澤稍稍退了幾步,看了聶雙一眼,道︰「多謝師姐關心。」
「什麼‘師姐’呀,把人叫得這麼老。」雲碧笑著,嗔了一句。
桓澤見狀,只得沉默。
「就是呀。論輩份,你是師弟,論年紀,你可是哥哥。」青瑯挽起他的手來,笑道,「好哥哥,听說你們千影閣的劍法冠絕天下,什麼時候我們切磋切磋。」
雲碧也不落人後,身子輕輕往桓澤身上一貼,道︰「哥哥別理她,你身子還沒好呢。我扶你回去休息。」
聶雙見她們如此,心中有些悶悶的,卻不知要說什麼才好。她抬眸看著桓澤,卻見他也正看著自己。她有些心慌,卻不敢露在臉上,只是沖他笑了笑,不言語。
桓澤見她如此,垂眸道︰「師父囑我來看看聶師姐,既然師姐沒事,我就告辭了。」他說罷,輕輕推開雲碧和青瑯,道了幾聲抱歉,便轉身離開。
他一走,雲碧和青瑯皆嬉笑起來。
「哎呀,好有趣的師弟,這是害羞了不成?」青瑯道。
「你真好意思說,先前還說不喜歡年紀小的,方才那幾聲‘哥哥’,听得我都起雞皮疙瘩!」雲碧嘲諷一句。
「你比我好多少啊,‘我扶你回去休息’,虧你說得出口!」
「不過是扶回房,怕什麼。他若敢有非份之想,我折了他的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譏諷取笑,歡樂無比。聶雙卻站在原地,看著桓澤遠去的背影,心頭愈發沉悶。她們說得話,竟听不清了……
……
待到入夜,聶雙纏不過青瑯和雲碧,只得去廚房準備茶水。她手捏著奪魄丹,看著爐上漸沸的熱水,心里忐忑不已。一旁,青瑯拿來了精美茶具,雲碧則備了上好的茶葉,兩人有說有笑地談論著千峰服下奪魄丹後的樣子。聶雙看著她二人,要說的話卻始終說不出口。合靈紅線的事本就是她惡作劇,事到如今,她怎麼可能去和千峰雙修啊。而且,若真的那麼做,桓澤肯定更生氣。……說起來,他的心里,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她想得糾結,就听雲碧道︰「師姐,水開了。」
聶雙回過神來,忙取水泡茶。這時,她想到了什麼,開口問道︰「雲碧,這奪魄丹當真這麼厲害?」
「那當然。若服下此物,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會乖乖地跪在你腳下,你讓他叫‘娘’都行!」雲碧說著,自己笑了出來。
「有問必答麼?」聶雙問道。
「呀,說到這個,這倒是這東西本來的用途了。」雲碧道,「我听說,這奪魄丹本是拷問用的。若是犯人不肯招供,服下此物,立竿見影!」
好東西!聶雙一喜。就算堅定如他,喝下了這茶,也一定會把心事老老實實地告訴她。雖然不入流,但若能成功,該是多好的事。這一想,她的臉上笑容明麗,哼著歌兒把茶泡完了。一切妥當,她端起那那杯茶,滿意一笑。隨即對青瑯和雲碧道︰「你們就別跟來了,我怕師伯起疑。」雲碧和青瑯自然應從,不在話下。
聶雙端著那杯茶,踏著月色,滿心歡喜地往桓澤的房間去。待到門口,卻見房中無人。她找了千影閣的弟子一問,方知他在千峰房中侍奉。她心覺不妥,但若此刻端著茶回去,恐怕引師妹們疑惑。也罷,索性去千峰那里走一趟,叫他出來喝茶。到時候就對師妹們說,是不小心被識破了。她打定主意,又帶著滿臉笑容,往千峰房中去。
剛走到門外,就見房門輕開,桓澤走了出來。她心上一喜,舉步上前。桓澤見到她,淡淡招呼了一聲,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茶水上。
聶雙看他的眼神,不由得有些緊張。不對啊,以他的閱歷,說不定會察覺……
「師姐是給我師父送茶?」桓澤開口,問了一聲。
「呃……」聶雙愈發膽怯。這時候,到底怎麼答才好?她想了想,妖嬈一笑,道,「你說呢?」
桓澤也不多言,伸手端起那杯茶,揭開杯蓋,輕輕一嗅。霎時間,一抹敵意在他眼底泛起,神色中的深沉,讓人畏怯。他的眉峰輕輕一皺,冷然問道︰「奪魄丹?」
果然被察覺了。嘖,真是失策。聶雙有些尷尬,正要說話,卻听他道︰「師姐,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桓澤的聲音愈發冰冷,听起來如刀鋒般刺人。這樣的語氣和神情,絕非玩笑。聶雙有些後悔,只得道︰「好了好了,茶還我,不送就是了。」
桓澤卻一揚手,將那茶杯擲在了地上。瓷杯霎時碎作了幾瓣,溫熱的茶水漫出,騰起隱隱白霧。
聶雙一驚,皺眉道︰「我都說不送了,你砸它干什麼!」
「下一次,我不會如此客氣。」桓澤說罷,繞過了她,舉步離開。
「站住。」聶雙也生了氣,她追上他,攔在他面前。
桓澤垂眸,問道︰「師姐還有什麼事?」
「我……」聶雙也不知說什麼好,急切中,開口問道,「你到底怎麼了?」
桓澤看著她,胸口沉重無比。怎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幾日相處,他竟然忘了,她的妖嬈嫵媚,本就不屬于他一個人。所有的輕佻挑逗,都只是玩笑而已。她是萬綺門的弟子,對她們而言,揶揄不過是消遣。他竟然會把這些都當了真……
他強壓著情緒,道︰「我一直都是如此。」
一直都是如此。是啊,從她進千影閣的第一天起,他就是如此。他曾不止一次地警告她,也不止一次顯露出這樣的敵意。他讓她收斂,叫她自重。這幾日來,那些溫存曖昧,終究是一場誤會。他的心里,早已認定她水性輕浮。帶她一起下山,也是為了維護千峰。她本以為自己不在乎,可如今,為什麼竟如此難過。她不覺紅了眼眶,卻隱在了夜色中。明月流光,只照出了她俏麗笑容。
「哎呀,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徒兒。」聶雙笑著,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看來真的要先對付你才行。」
果然……她不是早就說過了麼,動不了他師父,就先動他。意識到這一點時,桓澤的心里一陣鈍痛,竟分不清自己是惱恨,還是傷心。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咬著牙道︰「你想怎樣都行!別拿我練手!」
練手?聶雙氣極反笑,她掙開他的手,道︰「既然我想怎麼樣都行,你擋我做什麼?你砸我的茶做什麼?多管閑事!」
桓澤已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他避開她的目光,淡然道了一句︰「師姐自重。」言罷,他伸手推開她,快步離開。
這四個字,如今听來竟是如此刺耳。聶雙再也沒有攔他的心思,只是怔怔站在原地。
這時,雲碧和青瑯趕了過來。她們本是想來看看聶雙送茶是否成功,卻正好撞上了忿然離開的桓澤。兩人走到聶雙面前,見她一臉悲戚,再看到地上砸碎的茶杯,便知一二。正要問時,千峰也被吵鬧驚擾,推門走了出來。雲碧和青瑯滿心尷尬,匆匆招呼了一聲,道了「沒事」。而後收起茶杯碎片,拉著聶雙離開。
等回到房中,聶雙依舊怔忡,師妹們的關切詢問,她無心去听。心頭的痛楚再無法壓抑,她低頭,淚落。
雲碧和青瑯見狀,又驚又急,問她緣故,她也不答。兩人沒了辦法,只得去找萬壑。萬壑匆匆趕來,見聶雙哭得如此傷心,也著急了起來。可問了半日,始終得不到回答,再問雲碧、青瑯。那兩人不敢提起奪魄丹之事,便只說聶雙與桓澤生了口角,怕是因此所致。
萬壑听罷,怒不可遏,甩袖往千峰的居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