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候,蕭毅終于宣布今天的大會圓滿結束了,並且表示大家伙今天既捧了人場,又捧了錢場,按照道理蕭侯爺應該請大家吃個飯,喝個酒,意思意思。但是因為要忙著招待朝廷的欽差,所以就不好意思了,有時間改天再請大家吃飯。
大家都是生意場上混過的人,都知道蕭侯爺這話里的意思就是現在散會了,我這里不管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至于改天請吃飯的話,是基本沒人信的。大家都知道這是一句客氣話而已。
看著場中的百姓士紳在士兵的引領下紛紛退場,蕭毅轉身對劉謙,陳子龍等笑道︰「兩位欽差大人,想必都已經餓壞了吧。本侯已經在滁州城最好的醉翁樓備好了酒席,給兩位欽差接風洗塵,一定要賞光啊。」
兩人自然得賞光,肚子早都餓的咕咕叫了。這個時候也顧不上客氣了。
「來,劉公公,本侯敬你一杯。」蕭毅舉起酒杯對身邊的劉謙道。
劉謙急忙站起身來,端起酒杯和蕭毅輕輕一踫,然後一飲而盡。他雖然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但是他絲毫不敢托大。眼前這位侯爺可是目前最有實力的新貴。雖說自己是上差,但是也不敢在這位爺面前托大。人家給自己敬酒那是客氣,自己要是真把自己當回事那就是不懂事了。
「陳大人,本侯也敬你一杯。」蕭毅抬手拿起酒壺又給自己滿上,端起酒杯對陳子龍道。
「多謝侯爺!」陳子龍倒也不敢托大,人家現在可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面子還是得給的。當下端起酒杯也起身和蕭毅踫了一下,一飲而盡。
「听說陳大人有位得意弟子叫做夏完淳,不知現在何方?」蕭毅放下酒杯,突然問道。
「呃……侯爺也知听說過存古的名字?」陳子龍一愣,有些驚訝。
「那是自然,陳大人和瑗公父子都是江南聞名的名士才子,本侯豈有不聞之理。尤其是令徒夏完淳更是一位難得的少年才子,听說他天資聰穎,5歲讀經史,7歲能詩文,9歲寫出《代乳集》,堪稱天才。不知道傳言是否屬實?」
「侯爺說的不錯。像完淳這麼有悟性,且聰敏好學的孩子,下官能做他的老師那也是三生有幸。古往今來,在詩文上能稱的上才子的人並不少見,但是像完淳這樣小小年紀就已經志存高遠,立志報國殺敵的才子下官卻是少之又少。」陳子龍說起自己的弟子來是一臉的驕傲。
「崇禎十七年,也就是去年的三月份,流賊席卷北方,進逼京城。完淳自稱「江左少年」,上書四十家鄉坤,請舉義兵為皇帝出力。後來雖然未能成事,但是我就知道完淳此生定不會叫我失望,也不會讓天下人失望。後來先帝殉國,建奴入關,局勢不斷糜爛。完淳痛心國事,屢次向我提及願效仿班定遠,投筆從戎,帶兵驅除韃虜。只是因為他年紀尚小,我與其父未曾應允。」陳子龍一說起夏完淳來就剎不住話匣子,給蕭毅說起了夏完淳的事跡來。看的出來,他對自己的這位弟子是非常滿意的和自豪的。
「咳咳……」看著陳子龍說的有些投入了,劉謙忽然咳嗽了起來,並且不斷的給陳子龍使眼色。姓陳的你怎麼回事啊你,侯爺給咱們接風洗塵,隨便問問你的弟子,你還來勁了啊。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啊。
劉謙本來在宮中做事,跟馬士英,阮大鋮等人都是走的近。他們不喜歡陳子龍,劉謙自然也是跟著不喜歡。這次馬士英將陳子龍派來當推官,就是把他遠遠的支開的意思。眼不見,心不煩。這個家伙在那些文官和文人士子中間威望不小,馬士英雖然罷了他的官,但是那些為陳子龍說話的人卻也是絡繹不絕,吵得他實在很煩。正好有了這次的機會,就把他打發到蕭毅這里來了。可憐的陳子龍還以為朝廷派自己來監督蕭毅,一切都緣于他一心為國的那份公心。
這種人,遇到了像弘光這樣的昏的不能再昏的昏君,馬士英這樣一流的奸臣當國掌權,要想實現自己報國的夢想那就是一場悲劇。明主手下才能出名臣。
蕭毅笑著看了看還在使勁咳嗽的劉謙道︰「劉公公可是不舒服麼,要不本侯找個郎中給你瞧瞧。」
劉謙立馬不咳了,訕笑著道︰「多謝侯爺,可能是咱家吃不慣這辣味的菜肴,所以才會咳嗽吧。」說完又偷偷的瞪了一眼一臉不在乎的陳子龍。
徐琳依然是一身男裝,靜靜的坐在蕭毅旁邊,臉色有些酡紅。她沒想到蕭毅會帶她來參加宴會,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好靜靜的坐在一旁,偶爾夾上一口菜肴輕輕的放進嘴中。此時听了劉謙的話,忍不住「哧」的一聲笑了出來。這劉公公撒謊的本事可真是蹩腳。這菜都是南京菜,那里來的辣椒。
劉謙知道人家在笑自己,但是他也不好說什麼。這人胸脯鼓脹,喉部平滑,五官俊俏之極,雖然身穿男裝,但分明是一名極美貌的女子所扮。她從校場的時候就一直在定北候身後,現在酒宴又坐到定北候身邊,既不斟酒,也不說話,而且定北候對她剛才的失禮舉動也是絲毫不在意。這說明這女子跟定北候關系分明不一般,自己哪敢找她的不自在。
「陳大人,令徒如此少年英雄自然值得欽佩。但是也是因為他遇上了一個好老師啊。來,本侯再敬你一杯!」蕭毅笑著看了一眼低頭不語的徐琳繼續和陳子龍攀談起來。這個夏完淳是個好苗子,人才啊,一定要挖過來。自己如今身邊最缺的就是這些既有文化,又有熱血的青年。但是要想把他挖過來,先得搞定陳子龍這一關。
陳子龍听到蕭毅如此說,心中也是高興。一直板著的臉上也是有了一絲笑容。而且蕭毅如此的溫和,讓他的戒心也是有些松弛了。不管怎麼樣,他目前都是打韃子的,這就夠了。
「多謝侯爺謬贊!」二人踫杯又是一飲而盡。
蕭毅以前酒量是很淺的,喝啤酒不到兩瓶就跑到桌子下面去了。可是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變化的緣故,他這都喝了好幾杯酒了還是沒一點的感覺。或者是因為這古代的酒度數太低了。不過他也不想想,再低也比啤酒度數高啊。
唯一不變的就是酒喝多了話多。蕭毅和陳子龍二人一個有心結交,一個有意賣弄,借著酒勁,一會兒兩人之間就融洽的跟故交一般,看的劉謙,徐華等人目瞪口呆。他們想不通蕭毅堂堂一個侯爺怎麼會和一個小小的從七品給事中如此投機。你說你要是傾慕人家的才華吧,你一個武將,你湊什麼熱鬧啊。想不明白,實在想不明白。
只有蕭貴一臉的平靜,該吃吃,該喝喝,和徐華,劉謙等人喝的你來我往,不亦樂乎。在他眼里,無論蕭毅做什麼都是正常的,都是有道理的。
徐琳也是一臉好奇的看著蕭毅,這個家伙連字都不會寫,還得找自己幫忙。對很多平常的再也不能平常的東西都不明白,還要經常問自己。可是如今卻對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的事情知之甚詳,而且還跟人家的老師聊得不亦樂乎。人家雖然有名,可那畢竟是文化界的事情啊,你一個武將怎麼都知道,我一個江南土生土長的文藝女青年都不知道。而且你原來不是從西北來的麼,怎麼連江南的事情都知道了。太奇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蕭毅大概感覺到了徐琳的目光注視,回過頭來對她咧嘴一笑道︰不好意思,琳兒,這酒席上都是男人,有些冷落你了。來,吃菜。」說完,用公筷夾了一些菜放在徐琳面前的小碟子中。然後又轉過頭去跟其他人踫杯去了。
徐琳愣愣的看著自己眼前小碟子中的菜,渾然不知那是什麼菜。她的腦海中此刻只回響著兩個字︰「琳兒!」他竟然叫我琳兒?他怎麼會叫我琳兒?他之前不是都叫我徐小姐,徐師爺的麼,怎麼忽然變成琳兒了?徐琳腦子里邊亂糟糟的,一剎那很多年頭都紛至沓來。最終那個既讓她害怕又感覺甜蜜的念頭終于浮現在眼前,她忽然「呀」的一聲叫了出來,一下子將正在觥籌交錯的眾人都驚呆了,大家都愣愣的端著酒杯看著她,不曉得發生了什麼情況。
徐琳發現了自己的失態,一看大家都在看她,一下子又羞又惱,一張俏臉霎時變得緋紅緋紅,一直紅到了潔白優雅的玉頸。她忽然恨起了蕭毅,要不是這個家伙,人家怎麼會出這麼大的丑。回去後爹爹肯定會笑話人家的。都是那個該死的家伙。你好好的叫人家徐師爺就好了,干嘛忽然改口,琳兒都是你叫的麼。徐琳忽然覺得有些委屈起來。
蕭毅渾然不知因為自己的孟浪而讓身旁的俏佳人短短幾瞬情緒已過萬重山,而且連他都恨上了。要是知道的話,他肯定會感嘆一句︰「明朝的姑娘太單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