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鎮店之寶的隕歿日
「恩,恩,恩…」手機響個不停,冷意渾渾噩噩地模起來,也不知道是按了接通還是掛斷,放在耳邊一個勁地應聲,根本听不清電話里頭的聲音。
十月份的天氣還有點未及散開的余熱,冷意卻感冒了,掛了電話勉強睜開眼,竟然已經過了四點,當然是下午時分。
來電顯示上並沒有標注姓名,末尾七個8,是付沂南的電話?冷意揉著一頭亂發盤腿坐起來,努力回憶付沂南剛剛是說了什麼,奈何一點印象也沒有留下。
昨天晚上針尖對麥芒地放下狠話,氣得付沂南面色發青,她以為一時半會兒那廝是不會想見著她了…
過了一會兒,手機又響起來,冷意靠著床頭的牆,渾身無力,有些不想動彈。鈴聲一直折騰了兩三遍才勉強趴過身子去看,還是七個8。
「讓你半小時到弄堂口,怎麼還沒出來?」聲音略顯不耐煩。「出去?去哪兒?」冷意反問,吸了一下鼻子,覺得喉嚨火辣辣的疼。
「冷意,剛才你有沒有好好听我說話?」付沂南有點意外,拔高了聲音。「沒有。」直接承認,快而坦白。
「我在弄堂口,快點給我出來。」付沂南無奈,只能催促一句。「不去。」冷意的回答依舊是干淨利落。「冷意,給我端架子是不是?」付沂南氣急,「是不是以為非你不可了?」
冷意手指一撥,將翻蓋合上,丟到枕頭旁邊,腦袋疼得厲害。手機不依不饒地叫囂著,逼得她拔了電池,整個房間終于徹底安靜了。
不過片刻,門口就有了敲門聲,又快又猛,伴隨著付沂南清亮的聲音︰「我知道你在家,開門,快點!」逼得房東虞阿姨出來罵人。「干什麼?當著老娘的面拆房子?」嗓門著實不小。
冷意貼著牆壁,還盤算著房東將付沂南扔下的奇景,突然又只剩下敲門聲和付沂南的大呼小叫。
門梁上老舊的白色牆漆斑駁地落了一地,唯恐再拍幾次門就倒下來了,只能打開門,一門之隔,付沂南渾身泛著黑氣。
「上次有人說,這輩子不會再來第二次。」冷意抱著手臂,懶洋洋的靠著門框。「冷意,算你厲害。」付沂南咬牙切齒地壓下火氣,不過一天,他就食言了,「走。」握住她的手腕就往外帶。
如果不是渾身乏力,她大抵是不會跟付沂南出來的。冷意如是想,造型師已經將她改頭換面,依舊是她慣有的性感路線。
「冷小姐的煙燻畫得真好。」化妝師幾乎只動了她半張臉,一雙眼,她永遠不容許別人觸及。這一句夸獎也不知帶了多少奉承,冷意扯了扯嘴角,任誰從十五歲開始每日都是煙燻妝,都該會有這樣的手藝。
嘴角上那一顆原本細得瞧不出的小痣因為殷紅的唇色而凸顯出來,有點誘人。對著鏡子,冷意緩緩地勾起嘴角,一掃病態的頹廢,妖異非常。
付沂南弗一出現,缺席了主角的戲碼立刻將他拱上男一號的寶座,成了眾人追逐的目標,作為花瓶,冷意安靜地站在他身側,時不時有聰明嘴利的贊美冷意如何如何的姿容絕色,說到底是夸付沂南的眼光獨到。只是一連串的形容詞里,冷意尋不到一個她真正夠得上的。
名流之間的聚會,就是這番景象…冷意冷笑,悄悄退出圈子,走到門口。付沂南從骨子里厭惡阿諛巴結,一回頭,發現冷意竟然不在左右,眉頭一折,撥開人群尋出去。
一圈下來卻都尋不到人,付沂南憤憤地踹了一腳門口的高腳架,險些踢翻上頭的盆景,只是未曾注意,他與冷意,只隔了兩個花籃。
冷意頭有些暈暈乎乎的,蹲在地上,目光掃到寶藍色的魚尾裙擺,順著往上,便是一張極盡美麗的臉龐,這一張臉,才配得上那些人一言一句的傾城之姿。
她牢牢記住了她的名字,關好好,好好…簡單而美麗。人如其名,優雅大方,同她身側英俊紳士的官聞西才是模板式的男才女貌。
這一身寶藍色的魚尾裙是MEI的鎮店之寶,是圈子里多少女明星的夢,每一年《潮汛》的開年第一版都會用它做封面,沒有人真正地穿在身上過,它從來只掛在架子上讓所有女人魂牽夢縈。
關好好雪白的皮膚將寶藍色襯得越加濃重,或是真的美得灼傷了她的眼,冷意撇開頭,耳邊只余下關好好極有磁性的嗓音,帶著調侃,狠狠地取笑付沂南。
「誰讓你亂跑的?去哪兒了?」付沂南眼里躍入冷意漆黑的身影,終于停止了尋找的目光,有點埋怨,亦有點焦急。
「煙癮犯了,就去…走廊上抽根煙。」冷意輕輕地對他吹了一口氣,淡淡的煙絲味混合著茉莉香,有點奇怪。付沂南拉長了臉︰「我說了不喜歡女人抽煙。」
冷意只當是耳旁風,扯開話題︰「坐哪兒?」其實在描得獨自一桌的關好好她就已經猜到付沂南的選擇。
兩人方坐穩,關好好便頭來目光,只是在付沂南身上一劃而過,定格在她這里,圓眸晶亮,閃著好奇的光芒。
冷意笑起來,意味不明。
不得不承認,官聞西的聲音確實誘人,只是內容太專業,她是一點也听不懂,抬頭瞄了一眼對面的關好好,正巧看見她跑出去接電話,零碎的腳步有點急。
「又去哪兒?」付沂南伸手按在她的大腿上,阻止了她起身的趨向。「廁所。」冷意夸張地張了張嘴,聲音卻很小。
付沂南眯著眼看她一會兒,最終才收回手,不忘提醒一聲︰「馬上回來。」冷意極老實地點頭,眼里的狡黠一閃而過。
門口正是女人的戰爭,冷意撢了撢皮裙擺,慢悠悠地出了門,一面還在包里翻找煙盒子︰「請問洗手間在哪里?」
或是沒想到會有人打斷她們的爭執,兩人俱是一愣,冷意劃開火柴,點上煙頭,動作嫻熟,幽幽吐出一口,白煙模糊了她的五官。
「這位小姐,你的扣子掉了。」嘴里的煙伴因為說話而抖動,冷意抬手瞬間,剝落了白裙主人背脊上的盤扣。
對面的關好好或是單純地以為她是一片好心,感動之余竟主動為她指路。她不過是支走不相干的人而言,冷意赤唇含笑。
這一身鎮店之寶真是漂亮,尤其是這樣關好好這樣幾乎無暇的美人,舌頭在濾嘴上轉了幾圈,最終一頂,整一根煙飛出去,正好落在關好好的裙擺上,瞬間便暈開一記小洞。
「真是不好意思。」一時間內疚慚愧,所有表示真摯歉意的表情統統在冷意面上過了一遍,心里卻是迥然的舒爽,手借道歉之名游走在關好好的大腿上,趁機吃了不少白女敕女敕的豆腐,直到她反應過來才避開。
直到關好好走遠,冷意才漫不經心地撫過堆起的發髻︰「付沂南的鎮店之寶,真是可惜了。」嘴角的笑容蕩開一圈一圈,明顯的快意橫生。
門口的報刊架上放著最新出爐的報紙,冷意的目光被其中一份吸引住,封面上的女人有那麼點眼熟,像…她?
抽出來仔細瞧,反是身側背帶褲方格帽的付沂南更容易辨認,只不過是個背影,也只有他這個造型的始作俑者冷意本人才能迅速瞧出來。
冷意神秘男友現身闢謠,影帝地下情人純屬虛構,一號加粗的紅色大標題格外醒目。其中詳盡地描述衛崇清昨天的行程和付沂南的身高樣貌,奈何除此之外一句具體的消息都沒有,這個神秘男友,真是神秘到極點。
「我還以為你又跑了。」付沂南見她還在,松了一口氣,又擺起了臉色。冷意將報紙上的照片在他面前晃了晃,付沂南得意得挑眉,「我可是親自幫你闢謠。」
心口有那麼一點暖而澀的酸脹感,冷意盡量去忽略那種感覺,越是壓制,反而噴薄得更加凶猛,一瞬間淹沒了整顆心。
舊年末新年初正是賀歲檔崛起的時候,各路大片小片紛紛搶佔電影市場,各大影院最中間最大的那一面海報卻都是同一部電影——《夜未央》,宣傳語僅僅八個字,後宮傳奇,女人大戲。
冷意濃重的金色眼影帶著點點緋紅的外圈,從頭至尾的奢華服飾,幾乎比女主角還要貴氣的裝扮,在碩大的海報中間,格外搶眼。
廣場上的電子屏幕上也是反復地播放《夜未央》的搶先預告,冷意寥寥數個鏡頭,就給人一種奸猾到骨子里的惡毒。
《夜未央》的首映式來了百余家媒體,都是SEE精挑細選之後的業內翹楚。台上主持人面對一眾主創人員侃侃而談。
「冷意,作為《夜未央》第二女主角,之前的幾場宣傳你都沒有出席,而今天這場首映你出席了,衛崇清卻又不在,有人猜測你們兩人是不是故意避開對方?」
原本因為男主角缺席,問題一直圍繞著女主角洪旗兒和導演鮑玉樹,突然一轉矛頭,指向了險些昏昏欲睡的冷意。
「之前我一直在《家事春秋》的劇組里,戲份比較多,進度也比較趕,就一直缺席《夜未央》的宣傳,昨天剛剛結束我的所有戲份。至于衛崇清…」冷意有條不紊地解釋。
「至于我,是航班誤點,不是缺席。」後台響起衛崇清的聲音,卡其色大衣里的圍巾有點凌亂,顯得風塵僕僕。
「就算在外星拍戲,《夜未央》的首映也一定要趕回來參加。」工作人員端上來一張椅子,衛崇清坐下,笑容略顯疲憊,卻依舊很迷人,「我和冷意的關系很好,為什麼要避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