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上最出名的兩個騎士團,一是教會保護聖女的神聖騎士團,二是維多利亞公主的守衛騎士團,只不過一個是當初被追殺,現在是自己率領,瑪利亞也算揚眉吐氣了。
「露易絲,帝都這邊就交給你了,你就是我的耳朵和眼楮。」
這一次因為有軍隊,加上一干魔法師,自然不能再使用限制人數時間的傳送陣,于是只能依靠傳統的行軍,幸好瑪利亞和公主是大財主,不缺乏趕路的快馬,魔法師和守衛騎士團早早的埋伏在安爾特城堡附近。而瑪利亞卻可以利用傳送陣,不管如何,還是要先試探一下,不能無緣無故對一介大臣下手,瑪利亞才不會頂這個黑鍋。
矛盾的是,如果先動手,就是出師無名,毀壞名譽,但面對奈爾如此有威望和手段的將軍,失了先手,就算瑪利亞殺了他也無法彌補軍隊可能發生的動亂。只會逼著大衛對立,尤其在大衛接管禁衛軍負責帝都安全的時候,時機和職位都太敏感,說實話,瑪利亞對維多利亞公主的任命實在很無奈,她也姓安爾特啊,或許正是因為這樣,投名狀才更為重要殘酷。
現在,她只能祈禱一切都是追風捕影,其實奈爾將軍什麼都不打算做。
瑪利亞最後與露易絲交付「我去拜訪奈爾將軍,等我傳送後,你必須在冷卻時間內毀掉帝都和安爾特城堡之間的傳送陣。」
這一次,瑪利亞可是把寶全拿出來了,潔西卡負責魔法師早已待命,薇薇安最新研究出花費了巨資的魔源炮也偷偷的架設好,露易絲坐鎮帝都,自己也作為說客獨身上陣,考慮到最壞的結果,這些準備還是十分必要的。
傳送陣的光芒閃過,瑪利亞的身影如往常般消失了,只是這一次,背影有了幾分風蕭蕭兮易水寒的色彩。
露易絲看著四周,正準備制造點小混亂,趁機毀掉傳送陣,突然有人拉住了她「艾斯?」露易絲急匆匆的說「你怎麼在這,快回薔薇府邸吧。」
瑪利亞可是瞞著艾斯行動的,露易絲可不想讓艾斯從自己著察覺到什麼,不過,她們似乎都小瞧一個刺客的敏銳了「我要下一個傳送。」
「可是……」艾斯打斷露易絲的話「少羅嗦,你也不放心她單槍匹馬的去冒險吧。」
「我說過,不會再讓她受傷了。」艾斯的語氣分外平淡,還有著淡淡的不耐煩「露易絲,別讓我動手。」
露易絲思考了一會,才終于點頭「我明白了。」
艾斯剛想微笑,突然身體開始發抖,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好似控制不住身體一般,手顫抖的拿起腰間的酒壺,仰頭,酒壺中卻只灑出幾滴,艾斯反手把酒壺仍在地上,斗氣十分混亂。
露易絲驚慌上前幫忙「你怎麼了。」
沒過多久,只是數十秒,艾斯就會恢復了正常,只是眼底的冷清變成冷酷「沒什麼,酒癮犯了。」
安爾特城堡近來的氣氛有些過于安靜,連僕人行走都十分小心,生怕發出什麼聲音,只有安妮夫人會偶爾歇斯底里的發脾氣,一點小事就會發作,身邊的女僕已經換了好幾撥了,前幾任都是因為茶太熱,酒沒冰好這種原因被賜死,可沒有人阻止安妮夫人的行為,也只有她偶爾的怒罵,給死靜的安爾特城堡添上了一絲人氣。
瑪利亞一來到安爾特城堡就覺得不對,過于沉寂讓人有種想叫又叫不出來壓抑,加上冬日寒風的陰冷,配上長著青苔的古堡和神色恍惚的僕人,簡直像傳說中的德古拉吸血鬼之城。
「我受不了了你們這群蠢貨,哭喪著臉給誰看」
瑪利亞隔著老遠就能听到安妮的聲音,明明是在發火,卻有種外強中干掩飾自己恐慌的自欺欺人。
「潑婦閉嘴,你的聲音簡直要把鬼招來了」這個聲音是杰森,作為安妮的丈夫沒有安慰和體貼,直接教訓也太不客氣了,如果夫妻間天天如此,難怪大衛的脾氣陰狠又莽撞。
不過此時的瑪利亞也無閑心管他們了,現在她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奈爾將軍,哪怕安爾特城堡再陰沉,杰森和安妮再吵鬧,她也要留下來,假若能拖時間等帝都大勢安好就完美了,算了算時間,明日本杰明王子應該就會到帝都,只要兩天之內奈爾不動,自己就算完成使命。
只要能安安生生的,哪怕讓瑪利亞親安妮的裙角,她也會認真考慮的。
見到奈爾將軍,和以前比起來也有了幾份老態,不過因為斗氣的原因,比嘉麗好太多了……嘉麗老師,自從她去世後,瑪利亞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奈爾將軍,所以這幾年的關系並不親切。
在听說過約瑟芬之後,在知道永恆之嵐以後,在明白嘉麗、約瑟芬、奈爾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回頭看安爾特的發家史,瑪利亞很難下定義,但薄涼是跑不掉的,除了鮮活單純到不合時宜的約瑟芬,剩下的每一個都很薄涼,不,也許那個離家出走再不回頭的約瑟芬也有著意外的薄涼。
最終還是奈爾先開口了「你找我,有什麼事。」……
瑪利亞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我想嘉麗老師了。」
奈爾似乎也沒想到瑪利亞會如此說,嘉麗……在他的印象里,嘉麗一直是個安穩賢淑的女人,雖然是個女僕,卻有著貴族小姐般得管家能力和交際能力,與約瑟芬相反,明明是位小姐,卻不通常務又鮮活自我,太不同尋常了,活得那般肆意又張揚,所以那個時候整日想著安爾特榮光的沉穩少年才會看一眼就再移不開目光。
瑪利亞的音調一向不高,女中音不夠可愛卻十分適合講淡淡的故事,配合著從容的表情,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好像一切都變得風輕雲淡「嘉麗老師很刻板,一舉一動都要按著規矩來,教我禮儀的時候更是不留情面。可是偶爾,她就會露出不符合規矩的表情和行為,當然都是暗示,我想,也沒人天生就古板,其實……」
瑪利亞的回憶很想在講淡淡的故事,不快不慢,不急不緩,不咸不淡,一不小心就會被引入淡淡的情緒中。
奈爾對瑪利亞的話是陌生的,在他的印象里,嘉麗很少會有瑪利亞所說的俏皮,他記憶最深的,就是嘉麗每次替約瑟芬收拾爛攤子時低著頭,偶爾開口有著微微的不滿和包容,這個印象到什麼時候才改變呢,似乎是從約瑟芬拒絕出魔法塔之後。
安爾特家族地位越來越高,事情越來越多之後,奈爾主外,嘉麗主內,似乎不知不覺就建立了戰友般的感情,約瑟芬讓他羨慕,讓他富有激情,好像海嘯一樣一下就席卷了他,嘉麗就是小溪,細水長流。
于是,夜色如涼,孤男寡女,奈爾不是沒有打算補償嘉麗,可兩個人都更愛約瑟芬。
是的,不管是奈爾還是嘉麗,都更愛約瑟芬。
「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老師的頭發都干枯了,胃口也不好……」
奈爾回想,沒錯,在嘉麗臨死前他才恍然發現,已經過了這麼多年,當年賢淑的金發女僕變成了滿臉皺紋的老太太,時間過得太迅速,以至于讓人措手不及。
奈爾覺得,他的記憶一直都停留在當年,突然的,自己就從小男爵變成了大將軍,突然的,摯愛約瑟芬就去世了,突然的,寄予厚望的兒子癱瘓了,突然的,嘉麗變成了老人。
明明前一幕還一切安好,後一幕卻已經恍若隔世。
再比如,明明只是一個不成器的紈褲,還和他搶約瑟芬,當時年少輕狂,每次都是自己和約瑟芬動手,事後那個紈褲再放馬後炮,後來就搖身一變成為了帝國之王。
每個人,都年輕過。
奈爾依然是嚴肅的將軍,只是隨著瑪利亞的講述目光變得遙遠,瑪利亞漫天的講著,奈爾就漫天的回憶著,瑪利亞講得是嘉麗,奈爾回憶的是年少。
奈爾從小就是個沉穩又志向遠大的人,可惜安爾特當時只是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姓氏,于是沉穩的少年日復一日得學武,看書,只待有朝一日可以一飛沖天,當生活已經枯燥到乏味,夢想又遙不可及的時候,沉穩少年踫到了鮮活自我的少女,世界一下就亮了。
再然後,踫到了一個滿嘴跑火車可惜打架本領稀松的紈褲,三個人恰恰好的成為了好友,少年沉默不善表達,而紈褲似乎也只是用放縱來掩蓋失意,自由自在的少女成為了明珠,一切都俗得像本三流小說。
有些人天生擅長暴力,比如奈爾將軍,有些人天生擅長權謀,比如恩斯特大帝,奈爾從一個小男爵靠著軍功成為敵人聞之喪膽的將軍,恩斯特裝瘋賣傻隱藏自己從十數名王子中最後摘得王冠,歷史驗證了天才的足跡,可當時的天才並沒有那麼輕松寫意。
歷史不會寫,奈爾知道恩斯特的身份後差點習慣性得打人,歷史不會寫,奈爾答應幫助恩斯特的時候其實手心發抖,歷史不會寫,奈爾和恩斯特同時為一個女人痴狂,她死後兩人卻同時緘默。
所有人只知道,奈爾將軍是恩斯特大帝最信賴的大臣,是君主一手提拔的親信,是手握兵權還不會被猜測的重臣。
恩斯特大帝登基的第一天,奈爾是第一個宣誓的人。
「承君此諾,定不相負。」
敢問君,誓言猶在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