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亞西在想什麼?這是一道瑪利亞思考數十年至今的無解題。
任何人,在面對一道一直解不開的題目時,都會慢慢習慣,並形成一種悲觀的默認,這道題我無能為力了。
如果她真能這樣想倒好了
加利亞西如果想偽裝絕對可以做到100完美,但是他不,他留個小門縫在另一端招搖過市生怕你不過來,你過來啊你過來啊你個磨人的小妖精。
小妖精瑪利亞就這麼被勾引了一年又一年,卻始終窺不得門徑。
以上這些念頭只在瑪利亞心頭吐槽了一秒,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
老菊花——保利三世,雖然之前是一副老氣沉沉快回歸上帝的模樣,但真遇到突如其來的刺殺之時,只是一個轉身,身上的白光大增,那浩然的元素氣息就令瑪利亞一陣氣悶。
老菊花,還真是小瞧你了,這麼牛B,你之前裝什麼一腳踩進棺材的樣子
瑪利亞身上的黑暗元素在保利三世的光明元素影響下,一陣暴動,渾身都不舒服,躍躍欲試的黑暗元素癢到了心底,不過還是勉強按捺住,就算出手幫忙,以她的黑暗魔法也得不到什麼贊美。
所以瑪利亞心安理得的開始看戲,這一點,恩斯特帝國的大家似乎都不用提醒,就算高聲呼叫,內心潛台詞卻是幸災樂禍的‘要是教皇死在大典之時,就可樂了。’
貝塔目不轉楮看著夏娃利用空間魔法,根本沒有和神聖騎士們糾纏,幾息就沖到保利三世面前,離他也沒有多遠,雷歐作為高階武者加上十足的忠心(?),很自然的護住貝塔,刺客雖然離得近,帝國王子還是慢悠悠的小聲對自己人說「和平協議還沒有簽呢,要死也等簽完字啊。」
薄涼的話得到帝國團的一致好評,嘴角都翹起來,雷歐裝模作樣的清咳兩聲「沒錯,畢竟現在不宜殺戮,但是這刺客……嘿自作自受。」
說得好听不宜殺戮?而是兩國都打不起了吧這麼多年的戰爭兩國早就撐不住了和平是必須的,但不妨礙帝國團旁觀教會內部沖突。
瑪利亞也想說點什麼,可身體實在不舒服,以前對光明元素也沒有那麼敏感,但是今天,或者說進入聖都以後,她的精神就一直萎靡不振,本源魔法陣上詭異的紅光尤其明顯,隨著夏娃的打斗和空氣中的鮮血味,殺氣大盛。
瑪利亞咬住自己的下唇,心中不停的告誡自己‘克制’。
這種感覺也不是第一次了,當年在污染樹海剛中亡靈魔法之時,她就失去了理智,還不怕死的和加利亞西肉搏了一次,又是這種感覺,怎麼好死不死的在這個時候發作
瑪利亞垂首,一聲不吭,隨著身邊的侍衛保護,依靠平時就不甚自然的蒼白臉色,到也沒人注意到她此時的不適。
夏娃不愧是以高超的實力上位的聖女,僅憑一個人,加上不俗的空間魔法,居然在幾位主教的圍攻下也能持平,大廳里的人越多,越利于夏娃渾水模魚,但人要是少了,她的空間魔法就讓別人的攻擊全部落空
到此時,養尊處優的主教們才發現之前他們到底小瞧了這位前聖女。
明明都是一樣的魔法,可夏娃的聚魔就是更快,角度就是更刁鑽,攻擊就是更犀利,那些教導數千年得魔法在她手上綻放出完美的光彩,簡直是不可思議
一位半路出家突然上位的聖女,魔法怎麼可能比沉浸在此道的苦修士都高明?
與幾位冷汗不停的主教不同,保利三世卻保持著十足的神棍樣,似乎眼前的不可思議早已經在他的意料中,拿出教會世代相傳的聖神權杖,地面微微顫抖,兩相呼喚,大廳地面浮現出巨大古老的魔法陣,幾息間圍攻夏娃的主教失去的魔力就全部補滿,同時攻擊似乎也有了十足的加成,而夏娃的攻擊卻每次都被魔法陣吸收
形勢立刻反轉,夏娃頓時陷入危險。
貝塔微微皺眉,教皇從頭到尾都沒說什麼,但是他的冷靜已經影響了身邊的人,只是一個魔法,形勢就大翻盤,就算他的年齡已經從臉上的菊皮一顯無疑,但他對教會的影響力和掌控力也同時顯露
「奇怪。」雷歐低聲的對貝塔說「夏娃不過是高階職業,但教會上了聖階的人卻都沒有對她出手,這太奇怪了,也就教皇呼喚出一個教堂本身的輔助魔法陣,可也不算正面出手,到底……」
貝塔冷笑,口吻格外冷峻「難道他們還想再戰?」
雷歐搖頭,眼楮眯了眯,盯著場內「不會,教會的家底還不如帝國,這場戰爭是真的打不下去了,因此這場刺殺絕不是他們作秀,就算是‘教會的叛徒刺殺教皇不成卻錯殺了帝國王子’,對他們也沒有任何好處。」
兩位陰謀家都因為場內的奇異模樣,認為是教會在搞鬼,可現實是,在此時此刻,兩國的任何勢力都不會希望王子和教皇有任何損害,和平是大勢,任何膽敢阻攔的人都會被碾得粉碎。
這道理在場的高層都明白,也因此,貝塔和雷歐越發搞不懂教會在做什麼,卻不知道教會高層本身也是有苦說不出,而唯一能猜到一點蹊蹺的瑪利亞,卻沒有精力去關注別人。
貝塔和雷歐討論未果,幾乎是同時看向瑪利亞,然後雷歐幾乎是憤恨的低吼「怎麼回事?」
一個箭步,就到瑪利亞身邊,看著她額頭的冷汗和咬出血的下唇,雷歐掃視著瑪利亞身旁的侍衛,明明是要辯解的,到嘴邊卻又不敢做聲了,那銀灰色的眼楮太過滲人。
雷歐強行掰開瑪利亞的手掌,手心全是血淋淋的指甲印,好看的眉毛皺到一起,聲音有著自己無法細查的混亂,再次問「你怎麼了。」
瑪利亞始終低著頭,雷歐正待抬起她的下巴,貝塔卻過來了,輕巧的好似無意的隔開雷歐和瑪利亞,然後關切的說「等一會安穩了,再讓教會的人看看吧,老師肯定是太累了,誰有嗅瓶?」
雷歐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想起之前貝塔的婉轉提醒,迷人的臉上終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然後甩甩頭,再次看向場內,好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只是氣質更為肅殺。
在教皇呼喚出古老魔法陣之後,夏娃立時就陷入了危機,可是她卻豪無混亂之意,抬起頭,對著保利三世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以聖女夏娃之名,您最忠實經過驗證的選民之名,在您神光所籠罩之地,以您的意志,遵從您的秩序。」
「光元素豁免。」
地上的魔法陣白光大盛,幾個主教的攻擊同時落到夏娃身上,然後,毫發無傷
所有的攻擊都被魔法陣吸收,教皇召喚出的魔法陣居然憑著夏娃的咒文立刻效果轉移
這樣的效果讓在場的所有人陷入死寂,幾百人的房間卻寂靜如墳墓,在這極靜極靜之時,夏娃的聲音幽幽響起。
「卑鄙的掠奪者。」
掠奪者掠奪者掠奪者……瑪利亞耳邊響起疊疊回聲。
「掠奪者」那不是夏娃的聲音,可是又是誰的呢,為什麼如此耳熟,連同聲音里的不可置信都感同身受,甚至,恨之入骨。
眼前的夏娃和模糊中的倒影重疊,是那個崇拜身邊之人的平庸女人,是眼前指責教皇的女人,是在平民區眼楮里卻帶著狂熱的女人,是眼前被她誣陷又卷土重來的女人,是跟著不離不棄又萬分憎恨她的女人,是眼前注意力不在她身上一絲一毫的女人。
瑪利亞頭疼欲裂,想叫,嘴唇顫抖,卻毫無聲息。
這是場噩夢,卻遲遲不肯醒來。
前方的命運等啊等,催促著人快步向前。
保利三世到這個時候,顫顫巍巍的身體才有了一絲動搖,他沒有回應夏娃的指責,面對著指控,他只是看向加利亞西,眼楮死死盯著他,警惕著,審視著,然後一動不動「加利亞西,交給你了。」
加利亞西笑了,笑容一如往昔聖潔美好。
「如您所願。」
如果這是場鬧劇,那麼,大家都在扮演什麼角色呢?你在演什麼?我又是誰?
我的所作所為,是主角?丑角?還是笑料?
記憶中,午後的春風里,她會在樹蔭下,偷偷看著被所有人包圍的他,銀白色及地的長發也隨風揚起。
無端,就有種幸福的味道。
時光溫柔到殘酷。
加利亞西說「如您所願。」
伸出手,聲音動人「神說,這是褻瀆,剝奪你的信仰,及任何我所賜予你的榮耀。」
古老的魔法陣回歸平靜,前一刻的神采似乎也隨之消逝。
保利三世滿意的笑了,加利亞西依舊是尊貴無比的紅衣大主教,臉上的憐憫慈愛沒有絲毫改變,貝塔放松的露出皇室最標準的笑容,雷歐眼神陰霾,卻掛上招牌式的迷人笑容。
所有人都在笑,不管是為了眼前失去助力的刺客,還是為了即將到來的和平。
加利亞西說了句甚少說到的祝福「神父耶和華在上。」
耶和華,耶和華,耶和華。
然後,瑪利亞明悟的笑了,笑得極美,有種大快人心的肆意,也好似無可挽回的決絕,美得動人心魄好似快消失一般,卻又始終在原地。
帝國薔薇子爵慢慢走到保利三世身邊,說著代表兩國的祝福「莉莉絲也祝福于您。」
薔薇之刺穿過還在喜悅之人的心髒。
保利三世的魔法波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