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還回去?留下來。」媽媽拉著我的手,像溺水的人渴望救贖。
「可是……明天得上課呢。」媽媽听了,便松了手,眼神掩不住落寞。能救贖她的人,應該是爸爸。
我轉身走出去,輕輕地帶上門。一直走到大街上,才松下背脊,倚著路燈燈柱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
車燈掃過,一輛淺灰色的奔馳無聲地滑停在我身邊,我微眯起眼楮,用手遮住光源,好半天才看清站在我對面的人是我父親,鼎鼎大名的商業大亨莫天成。
「小藍?三更半夜的怎麼站在路口?不回家嗎?」
「有父有母的才叫家!」忽然沖出這一句,我甩了一下頭,「剛從家里出來,準備回公寓。」擺擺手,抬腳就走。
「我送你回去。」
「你早點回去陪媽媽,她等你一整個晚上了。」頓了一下,停下腳步轉身面對他,「呃……也許,都習慣了,反正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怎麼會如此失控?
我在生氣嗎?
「站住!」
「哦。差點忘了,這是你的生日禮物。不過,恐怕你也不會想要了。」在他錯愕的目光下,我把禮物盒 地扔進路邊的垃圾筒里,轉身,攔停一輛的士,緩緩啟動,我把頭靠在車窗上,看到倒後鏡里映出父親的身影,仍然怔怔地站在原地。
我也不知道為何會這樣。真的,有一股徹骨的悲涼,原來一直在骨髓最深處。
在下的超市提了一大袋啤酒上,手仍在顫抖,不知道是生氣還是虛月兌。俯身把電話線拔出來,拖著一袋啤酒坐在陽台上,一罐罐地往肚子里倒,笑自己,是找借口一醉嗎?
踢了踢腳底的空罐, 當,六罐了,還沒醉,連晚飯都沒吃的胃撐得厲害。想買醉,偏生胃太小,哈哈。星星那麼清亮,風那麼柔和,下的街燈依然昏黃,而我的快樂或者悲涼都與它們無關,閉上眼楮,沒有淚流下來。
許久,黑暗的眼前出現一道亮光,下駛進了一輛車子,看起來有點熟悉。而從車子里走出來的,竟是明小茜和風間澈!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里?似乎在說些什麼,言笑晏晏。小茜向風間澈擺了擺手,微笑著轉身上,而風間澈仍然駐足原地,直到看到五的房燈亮起,他才上車離去。原來小茜住在我對面的層,難怪……牧野流冰會住在我隔壁。
……旁邊忽然發出沉悶的擂牆聲。我望過去,黑暗中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形,只有那雙眼楮特別的清亮,流露出駭人的冰冷。
我彎腰拿起一罐啤酒。
「接著。」拋了過去。倚著欄桿,打開一罐,不說話,仰頭就喝。他也不說話,黑暗中听到那邊傳來響亮的開罐聲。我低低地微笑,無聲無息。
也許是三點,也許是四點,直到我把袋子里的啤酒全都拋到對面,他才吐出類似申吟的聲音。
「我沒听錯?」突兀的一句,破壞了靜謐的氣氛。
「閉嘴。」果然是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聳聳肩,閉就閉嘛,那麼凶。站起準備回房,忽然的眩暈擒住了我所有的感覺,身體跌回原地。禁不住冷笑,在黑暗的空間里,說不出的恐怖。
「不懂喝就別喝,學什麼買醉。」他的聲音除了冷漠,還有些僵硬。
「那你又扮什麼痴情?你以為守在對面看著她,你的愛就能圓滿嗎?」一陣懊悔,我怎麼說這些話?白痴。
「閉嘴!!」對面傳來暴怒的一喝,我雙眼圓睜,懷疑他要爬過欄桿跳過來掐死我。他卻在跳起來的那一剎重重地摔回去,我啪的一下把陽台燈按亮,看到他的身體曲成蝦米狀,一額冷汗,卻僵硬得不肯發出一聲。
「你……你怎麼了!」我手忙腳亂、戰戰兢兢地試圖爬過欄桿,不敢往下看,一個不小心只怕明天會上頭條︰一女飛賊夜半越欄未遂摔成肉醬。所幸這是幢舊,兩邊的陽台相隔不到一米,我手腳並用,笨拙地翻到對面,落到他身邊。想把他架起,才發現我們的身高有著很大的懸殊,只好半拖半扶地把他弄到床上,扭亮台燈。
他的眉毛皺成一團,表情像見到幾十只蟑螂般看著我,只吐出一個字︰「滾。」
「我不介意你現在就死!!」說完我就轉身,開門,甩門,一氣呵成。
看著自己家的門緊緊地閉著,我忍不住發出一聲哀號,天吶!我怎麼那麼笨啊,一氣之下居然忘了我是爬欄桿過來的,現在不能去拍他的門,又沒帶鑰匙,看來只能在這里待一晚上了。正低頭不斷地詛咒自己,詛咒那該死的牧野流冰時,旁邊的門忽然大開。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咬著牙的表情,半天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詛咒。
「白痴,還不進來?」原來他咬牙的表情不是對我,而是他的不舒服。
識時務者為俊杰。我立刻閃身進去,把他扶回床上,正準備擼袖爬欄桿時,卻神差鬼使地回到他身邊,低聲下氣地說︰「呃……之前,那句話……那個……對不起!」剛說完我立刻轉身往陽台沖去。
「喂。」
我的身形硬硬剎住了。
「幫我在抽屜里拿瓶胃藥來。」原來是胃疼。
我翻了好一陣,倒來一杯水,塞到他手里。
「那個……你好好休息,有事的話……可以拍我的門。呃,我走了。」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一直到天微亮了才睡去。恍恍惚惚間,听到有人開門進來的聲音,是媽媽?只有她有我這里的鑰匙,直到那熟悉的氣味圍繞在我的身邊,我才安下心來,睡去前,听到媽媽的聲音,好像在說︰「你這個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