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想起宮中規矩森嚴,尋常宮女冒犯了皇子,指不定會給怎樣懲罰,——雖然這個嫡仙般的公子怎麼看都不像殘忍之人,可他的隨侍委實有些凶神惡煞…….
她趕忙又道︰「我不是宮女,是霍太妃傳我入宮來作伴的。」
霍安安?
許知言不覺微微一笑,說道︰「原來是一家人。成說,替這姑娘把紙鳶拿下來吧!」
成說應了,當即縱身躍上杏樹,但覺花瓣紛紛,細細的花粉直灑入眼楮。少女忙去揉眼楮時,成說已走至她跟前遞上紙鳶,恭謹道︰「姑娘的紙鳶。」
少女歡喜接過,向許知言行禮道︰「謝謝二殿下!廓」
許知言微笑道︰「不用謝。下回有這樣的事,打發小太監去辦就行,姑娘千金貴體,還需多保重才好。」
少女連聲稱是,又道︰「二殿下可有不適?要不要我去請太妃傳太醫?」
許知言道︰「不用了,本王不妨事。姑娘請便,本王也該回府了,這便告辭!」
他轉身,扶了成說緩緩離去。
少女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消逝在杏林外,悵然地嘆了口氣,低頭看著地上。
幾番折騰,可憐的老杏被摧殘得夠嗆,滿地都是落花狼藉杰。
少女彎起腰,撿起自己的絲帕,又拈過一段花瓣有些零落的杏枝。
正是原來許知言在手中把玩的杏枝。
她抬手將杏枝送到鼻尖。
沒有聞到杏花的清香,似有原來那人的氣息。
落于他腕間的那一刻,她感覺到了他的體溫,並聞到了他身上清清淡淡的微香。
暖暖的,靜靜的,有一種莫名的讓人沉醉的力量,直要拉她墜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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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
身後有人高喚。
少女一回頭,忙斂了心神笑起來,「安安,我拿到紙鳶了!」
另一個比她略大些的紅衣少女領著幾名侍女太監走過來,從她手中抓過紙鳶,打量了下說道︰「你看,到底給樹枝扎壞了!我就說叫人重做一個,偏你要找人去取。怪不得慕容伯伯說你死心眼,做什麼事都不到黃河心不死。」
先前那少女抿嘴笑道︰「可我還沒被爹爹趕宮里來學規矩呢!」
霍安安聞言,丟了紙鳶要去撕那少女的嘴︰「慕容雪,我看你敢取笑我!」
慕容雪一邊躲閃,一邊笑得喘不過氣︰「安安,安安姐……好姐姐,我錯了還不行麼?」
侍女們看兩位小姐扭作一團,相顧掩嘴而笑。
霍安安放開慕容雪,叉著手向她們叫道︰「笑什麼笑?再笑把你們都扔荷花池里涼快去!」
那侍女卻是跟著慕容雪的,見霍安安要過來揪她們,連連向自家小姐使眼色。
慕容雪忙緊張地往前面看一眼,壓低聲音道︰「太妃來了!」
霍安安一驚,趕忙放了那侍女時,慕容雪已拎著裙裾飛快奔往錦雲宮,口中說道︰「太妃午睡該醒了,我得去侍奉。安安你不去嗎?」
霍安安跟在她後面,咬牙切齒道︰「處處和我作對。早知道不求太妃喊你到宮里來陪著……唉,困在這錦雲宮,真快把我憋出病來了!」
慕容雪將手中的杏花用絲帕包了,悄悄掖在袖中,卻回頭笑道︰「放心,听說英王殿下甚是英武,府里僕役眾多,日後有的是你折騰人的機會!」
霍安安的臉龐紅到了脖子根,恨恨道︰「還敢取笑我!今天我非撕了你這丫頭的嘴不可!」
一路笑聲不絕,直飄到錦雲宮外,卷在風中,撩起了杏花無數,如碎蝶漫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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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言回到萬卷樓,已是神色如常。
歡顏只打量他一眼,便納悶道︰「你手怎麼了?」
許知言嘆道︰「眼楮看不到委實可憐,一不留神撞在柱子上了。你瞧瞧,肩膀是不是腫了?」
歡顏一驚,忙過去為他解衣查看,果見有一處青腫,忙取來傷藥為他涂擦,抱怨道︰「我就說該陪著你入宮。他們該多粗枝大葉才連你都看顧不了!你又該多心不在焉才會往柱子上撞!」
許知言由她嘀咕個沒完,待她折騰完了,才披了衣裳,柔聲道︰「我只盼你守著我,這樣嘮叨到八十歲。」
歡顏笑道︰「我自然守著你。不守著你,我還去哪里?」
她環視著四面密排的古書,嘆道︰「我從小在這里長大,有這里和你相識,也許……注定了會在這里一輩子吧?」
許知言說不出是歡喜還是酸澀,伸臂將她擁住,低低道︰「嗯,一輩子。」
歡顏貪婪地嗅著他懷里熟悉的清新氣息,喃喃道︰「皇上……不同意你納我為妃罷?」
許知言問︰「你怕不怕?」
歡顏道︰「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許知言便笑了起來。
「來日方長。」
他將手指撫向眼楮,緩緩道,「只要我雙眼復明,一切,都有機會。」
不論是他的父皇,還是大臣,甚至母族親友,都必須等他雙眼復明,等他有了走到那個至高位置的可能,至少,有了帶給他們功名富貴的可能,才會有信心支持他。
而他,也才有信心給懷里的女子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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