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隨笑道︰「寧遠公主溫良賢淑,蕭公子寬和仁義,自然處得極好。何況他們那人品,那容貌,分明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啊!」.
許安仁露出一絲笑意,很快又斂去,嘆道︰「可惜知言……唉!」
李隨忙跟著面色一肅,低聲勸慰道︰「皇上放心,吉人自有天相。二殿下昨晚燒得已經不像前兩天厲害,或者明天便能好起來呢!」
許安仁長長嘆息,眼前又似看到了當年那個凝眸而笑的倩影。
弄晴,弄晴,他已失去弄晴,怎可再失去弄晴留給他的唯一骨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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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尋收到英王許知捷火急火燎從宮中傳出的訊息時,已是當天夜里。
眼前張燈結彩,描著金色喜字的大紅燈籠在大道上兩邊鋪排開來,似也將漫長漫長的喜慶和熱鬧鋪排開來,在回旋著冷風的夜色里炫目得讓他頭暈。
海滄藍、小蟹、大盧等心月復親衛隨侍一旁,見他臉色驀變,也是惴惴不安,小心上前問道︰「少主,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
蕭尋默然良久,伸手取下一旁宮燈的綾紗燈罩,將許知捷送來的紙條遞到火上,看著火焰吞吐,將白紙黑字舌忝舐得黑了,卷起,化作了灰輕輕飄落在風里,才輕輕丟開,轉頭問道︰「上庸城那邊今天有沒有別的消息傳回來了?」
海滄藍道︰「暫時沒有。目前能查到的,就是楚相的確出身名醫世家,雖然從沒給人治過病,但醫術底子應該相當扎實。他交游廣闊,豢養的門客里擅醫或擅毒的人也不少。屈」
唯有深知醫理的人,才會了解千里鏡和普通鰒魚甲藥性的差別,才會想到用外觀氣味幾乎一樣的鰒魚甲替掉千里鏡,連同樣深知醫理的歡顏都瞞了過去。
大盧也上前道︰「據屬下帶人觀察了這陣子,楚相表面公允,甚至和五殿下很親近,但暗中和三殿下走得更近。看不出寧遠公主是否和楚相有所牽扯。如果真有,必定是楚相早已安排在錦王府的耳目在暗中聯系。那里原來是太子府,各方人馬隱藏過去的眼線不少,想清查並不容易。」
海滄藍納悶道︰「看著楚相有動機也有能耐算計二殿下,可聆花為什麼要幫他呢?」
「啊!」小蟹忽然驚呼起來,「我差點忘了,我前兒奉少主之命去拜見易大將軍的一位老部下,听說了一件與大將軍、楚相有關的秘事。」
蕭尋忙問道︰「什麼事?」
大將軍易無歡,便是夏一恆赴蜀國後用的化名。他曾在戰場之上救過蜀國國主蕭曠,深得蕭曠敬重。待他只身逃到蜀國,蕭曠立即讓他改名更姓在蜀國為將。為了不被人認出,他自毀容貌,並以藥物灼啞嗓音,卻始終無法忘懷吳國,更無法放開吳國的嬌妻愛女,才會收養了夏輕凰聊解膝下空虛,並讓她以夏為姓。
回不了吳國,找不到妻女,正是他的畢生憾事,至死不安。
他和蕭尋有師徒之名,情義深厚,蕭尋身邊的心月復自然知其根底。但即便是蕭尋自己,也從未听說過他和吳國權相楚瑜有什麼交集。
小蟹也面露迷惑,說道︰「楚相以科舉出身,但朝中無人,起初不過是翰林院的小小典薄,無錢無權,整天被人呼來喝去。那時大將軍已是吳國手掌重權的猛將,不知怎的忽然拜托幾位朝中至交設法提攜楚瑜,楚瑜自己也聰明,立刻抓住機會辦了幾件大事。是楚瑜自身的才識加上大將軍背後的推動,才能讓楚瑜年紀輕輕便平步青雲。到大將軍被逼離吳國時,楚瑜已是翰林院最年輕的掌院學士了!」
「這麼說,大將軍于楚瑜至少有知遇之恩?」
「少主,奇也就奇在這里。听大將軍那位老部下說,大將軍曾再三叮囑朝中好友保守秘密,別提及自己暗中相助之事,他自己表面也和楚瑜十分冷淡,因此可能這些事連楚瑜自己都不知道。後來大將軍被逼得家破人亡時,他的政敵不但沒有對付楚瑜,還和楚瑜聯上了手,權勢越來越大。」
楚瑜,夏一恆,聆花,歡顏……
蕭尋忽然發現,他越听越迷糊了。
蕭尋第二日趕到錦王府時,正遇到歡顏被送出府去。
她已瘦得不成樣子,氣色不比重病中的許知言好多少。但她的穿著還算整潔,換了件許知言最喜歡的玉青色衣衫,長長的黑發挽了個流雲髻,用一根嵌珠赤金扁簪壓住,倒還不覺怎樣狼狽。
到底在這府里生活了十五年,有詛咒她詆毀她的,也有喜歡她維護她的。
靳總管、成說、寶珠這些說得上話的,都在暗中照應。成說甚至安排了侍衛在漏月館附近巡邏,以防有人假借神鬼名義對她動手。
李隨當日受過許知言請托,深知她是許知言心坎上的,也不願為難她,待景和帝回宮,見有人過去探望或送飲食衣物,便暗暗吩咐守衛睜只眼閉只眼,不要阻攔。
因此歡顏雖在鬼屋住著,一應日用之物並不缺乏,連胸前受的劍傷都已漸漸愈合。
可外傷愈合得容易,思念和擔憂卻讓另一種煎心之痛越來越難熬。
來探望的每個人都溫言勸慰,但問及許知言病情,又都顧左右而言他,足以讓她肯定,許知言的情況一定不好,很不好。
也許守著他更加辛苦難捱,可看不到他時,滿懷的空寞像心被人生生地挖去了,血淋淋地持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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