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雲夙的話很教安寧驚訝。可「昏迷」在雲夙這種屋主的房子前,安寧還是不禁小小的哀嘆一下——
真是打架都不會挑個地方的!
至于雲夙提出的無理要求,安寧更是理都不想理的,她墨宅財大氣粗、家底子厚不錯,但也絕對禁不住這個敗法。
于是,瞧著地上悲催的暈死的妖魔們,雖然有點「葛朗台」的嫌疑,但安寧還是強忍住心中的沖動,沒有心軟的入雲夙的套。
面對眼前的這個男子,安寧真覺得是步步為營,若是一朝在什麼地方被他發現突破口,就等著被他吃的死死吧!
因此,神色淡淡的朝地上瞧了一眼,安寧根本就沒有按雲夙提供的談話方向來,卻是話鋒一轉,「他們幾個就先在這吧,我自己亦收拾不了,你呢,反正洗澡水早涼了,就勉為其難在這守一下吧,現在出了這樣事情。我去找朗達過來。」
雲夙愣了一下,心道,女人不都是心軟的麼,平素和古苗一類姑娘接觸,莫說事事皆被慣著順著,經過觀察,她們在對待其它事情上亦大都有些外強中干的嫌疑。不過當然,總的說來古苗在這一方面還是出色的。
無論在南疆,還是在雲夙這回去鄰國的路上,他眼中的女子最多的一種是外弱內弱,有的咋咋呼呼斗小妾還可以,但遇到些「正事」就徹底完蛋。
于是乎,對于二十一世紀新女性,沒有在封建思想摧殘下長大的安寧,才見識這短短的時間內,卻已是教雲夙心中顛覆了好幾回。
自然,在某種程度上,安寧這種教雲夙完全拿捏不住的感覺,完全混淆了雲夙的視听,以至于全然沒發覺安寧雖然性子強的表象下,也會各種犯慫的本質特征。
可雲夙也不是內心軟弱的主,于是只是略略反應了一下下,便滿不在乎的挑眉,「我憑什麼勉為其難的守在這里?」
卻不料安寧居然比雲夙更無所謂的攤手,「你愛守不守,反正你說的朝廷的奸細就在他們其中,這會也都麻醉過去了。至于存不存在同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作為合作伙伴,我若是遭受大規模損失,對你來說也不是好事吧?」
說完這些話,安寧拍拍走人了,卻是留下雲夙一臉無語的站在原處,憤慨的同時深刻檢討自己的戰略戰術問題。
在和安寧對攻的幾個回合中,雲夙充分總結經驗教訓,繼而得出規律——這安寧是不是軟硬不吃、油鹽不進不知道,但至少光來這硬的,效果是很悲催的。
而待安寧將朗達和幾個壯勞力請來的時候,已經是一炷香以後的事情了,才來了竹林,遠遠的便瞧見雲夙哪抹白色的身影,安寧的唇角不禁勾了一勾。
而朗達和同行的壯勞力們卻沒有什麼意外,對于雲夙「本性純良」的樂于助人姿態皆是一臉的贊許和欣賞。
教安寧這才幡然醒悟,剛才怎麼就忘了雲夙在南疆眾人面前還要樹立積極正面形象來著,枉繞了個大圈子才讓雲夙買賬,真是失策、失策!
遠遠的見朗達和安寧過來,雲夙亦是唇角勾了個春風一般的笑容,簡單的向朗達交待現場的情況。「朗達,真是辛苦你節日還要料理這些事情了,這幾人方才的情況想必安寧亦和你說了,我本想先將這幾人抬回屋內休養,可又不放心安寧一個女子在外頭守著,便只能教她勞煩你過來了。」
在雲夙說話的過程中,安寧越听越覺得驚奇,尤其說到後半段的時候,實在忍不住打量雲夙的表情,依舊是唇紅齒白,一臉的健康血色和正常神情。
真是信手拈來謊話連眼楮都不帶眨的!
朗達卻笑著點頭說,諸如身為族長為赤水寨中族人解憂乃是本分,並不在乎什麼過年節假日之類,還夸雲夙考慮的十分周全雲雲。
把安寧听的是一愣一愣的,心道,這雲夙以前是怎麼把朗達哄成這個效果啊,挺高智商、工作經驗豐富的一個老頭,在雲夙面前可好,這就是活生生的被賣了還幫著數錢啊!
于是安寧這邊也話趕話的跟著客套幾句,話中的意思怎麼瞧著怎麼是方才在這小半天的功夫兒里,安寧和雲夙是相談甚歡,彼此欣賞。
听的朗達是眉開眼笑的,連聲道好。
卻不知雲夙這邊亦是用余光偷偷的觀察著安寧的神情,真可謂美目盼兮,巧笑倩兮,一張瑩白若玉的俏臉上暈著淡淡的粉色,一對晶亮的美眸浸著淺淺的笑意,眨呀眨的,長長的睫毛勾的人心神蕩漾。
哪里有半點胡謅的樣子?!
雲夙心中憤慨。可就是這個丫頭,瞎掰起來居然比自己還要無恥!
因此,在各懷心思的情況下,三方和平會談的過程中,幾個兼職職業醫師的壯勞力已經將病號安置在雲夙屋中,並且在診脈、察病的一系列過程中。
幾個醫師的口徑乃是全部一致,這病榻上的六人皆是被人下了百葉草所致。
百葉草的藥性可說是極為凶悍,不但可以教人殺性大起,一時迷了心智,最殘酷的卻是若非安寧麻醉針的功效,最終這幾人便是不互相殘殺至死,亦要殺到月兌力累死,或者最終干脆自殘。
听得安寧不禁冷汗直流。
但卻聞得一旁的雲夙淡淡的問了一句,「幾位醫師,可有什麼秘辛辦法能分辨出他們服藥時間的差異嗎?」。
大伙兒紛紛搖頭表示無法,但朗達卻是眸光動了幾動,緊接著有條不紊的吩咐了幾位醫師治療、開方子以及代為照看等等事宜。
好在百葉草的毒性雖凶,卻並不難解,治療過程亦不算復雜,只要不像雲夙所說在發病時傷到神經,基本是沒有什麼副作用的,朗達說完,亦囑咐安寧放心。
安寧听在耳中。亦明白朗達這面瞧來是要和自己、雲夙找個地方好好聊一聊了,不然也沒道理借著官威將這六個病人丟給大夫照料,卻不讓家屬管來著。
安寧才想著,果然,在事情交待的差不多的時候,朗達由公事完美的轉化為私事,「那這邊的事情就先這樣,你們兩個也都放心,今兒怎麼說也是‘熬露節’,丫頭,夙兒。你們在南疆都為大伙兒忙活的不少,這大過節的又沒有什麼親人在,去我這老頭子家湊合湊合,跟我的兒孫們一起熱鬧熱鬧可好?」
面對這樣盛情的邀請,安寧和雲夙自然笑著說好。
于是一路跟著朗達回到他那全寨最大的院中,三彎四拐的,安寧和雲夙就被帶到了最里間的一個小黑屋。
果然,門才一關上,朗達便是面色不善的向雲夙問道︰「夙兒,怎麼回事?你懷疑他們幾個中有誰有問題?」
雲夙點點頭,對朗達亦不隱瞞,「若猜的不錯,大概是朝廷的奸細。」
朗達的臉色瞬時一沉,語氣有些不善,「是丫頭帶來的人,還是古苗,張桓?!」
安寧這心中「咯 」一下,對于自己身旁的妖孽,她是沒由來的信任,對于鳳飛縴她是拿捏不準,甚至說根本不甚了解,對于古苗和張桓來說,至少站在安寧的立場上,是覺得這兩人幾乎沒有是奸細的可能性。
于是這樣看來,說到底這麻煩還是安寧帶來的,想到二十三年前南疆的那次血洗,安寧只覺得朗達是很有可能將她驅逐出境。
可嫌疑卻和雲夙沒有半點關系,于是他大大方方的回答,「九成九是安寧的身旁的人,但古苗和張桓我也說不準。」
安寧臉色一陰,心中只尋思,我還覺得九成九是你身旁的人呢!在墨宅十來年亦沒瞧見他們這麼互相殘殺啊!古苗和張桓既然都說不準了,干嘛非得加一個九成九啊……
絕對是存心的。
于是朗達的老臉再次黑上三黑,深深的瞧了安寧一眼,「丫頭,這到底怎麼回事?」
安寧苦笑了一下,心想。老爺子,我要知道到底怎麼回事還能教他們殺成這樣嗎?!只是眼前若這樣回答顯然是太不明智的做法了。
于是硬了硬頭皮,安寧不禁苦笑,「朗達,這件事情我也說不準,正如你信任你的族人一樣我亦信任我身旁的朋友,至少,你給我些時間讓我調查一下。」
朗達繼續黑臉,沒有作聲。
安寧卻是覺得換一個方向糾結這個問題要好一些,便轉過身去問雲夙︰「既然六個人都是服了這種凶險萬分的百葉草,你何以不懷疑他們皆是被害者,卻覺得奸細在他們中間?」
朗達一經提醒,發現安寧說的亦不無道理,于是臉色稍稍緩和一點,同樣將疑問的眼神投向雲夙。
雲夙倒不太願意搭理安寧,但既然朗達出馬便不得不說,「若我是下藥的人,至少在下完藥六人打斗時潛伏在某處親自瞧我下藥的效果,可瞧見這六人殘殺時,我已過來時事先檢查過周圍的環境,四周除了你在以外,卻是再旁無一人。」
安寧張了張嘴,有些驚異,這才明白為何雲夙出現的時候要比自己晚了許久。
雲夙卻繼續說下去,「因此便只有一種可能,這下藥的人便在這六人當中,這當中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的人尤其皆不是傻子,若非熟識的人,恐怕給他們下藥亦是不易吧?!」
聞言,安寧翻個白眼,實在忍不住咕噥一句︰「敢情你周圍的人就都是傻子,大智還若愚呢……」
安寧的聲音雖不算大,怎奈這小黑屋實在太小、太封閉,這句話便很以外的傳進朗達和雲夙的耳中。
雲夙是微微一愣,朗達這面雖還冷著臉,卻是差點憋笑沒憋住,說起來雲夙這話原本沒什麼問題,可教安寧按這個方向一分析,倒好像雲夙身旁的得力干將真的很有問題,張桓、古苗都算上……還真沒個聰明的!
不過再想想這寧丫頭肚里的花花腸子也不少,明明是不想往自己身上攬這看不出身邊奸細的稱號,還特意加了句「大智若愚」。
若說她對吧,朗達覺得實在很對不住自個的良心,若這樣算來,張桓和古苗這得多大的智慧啊!
可若說她不對吧,身為朝廷培養潛伏的奸細,若沒有這點能掩人耳目的本事,還真是萬萬不行!
于是,很歪打正著的,安寧不知道,自己已經將朗達的思緒攪亂了,至少暫時將朗達要驅逐她出境的想法扼殺在搖籃中。
雲夙這邊雖然不信安寧的那套鬼話,卻亦教安寧這不按牌理出牌的方法弄的吃了個無奈的啞巴虧,只得「不計較」的繼續分析下去,「因此,這奸細定是這六人中的,且一定對自己的武藝很有自信心,保證不能在眾人的亂斗中喪命,再者,這個人開始的時候定沒有服藥,應是發覺‘麻醉針’的時候,才在中期服藥的。」
安寧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這樣說來,率先被掛掉的張桓和鳳飛縴就沒有嫌疑嘍?」
雲夙瞄了安寧一眼,沒有過于糾結這個「掛」字的意思,卻是神色淡淡的搖頭,「還不能肯定,若是他們事先便自各種渠道知曉你有‘麻醉針’,再發現我二人趕來,再推測出後面的事情來,亦不是全無可能。」
安寧皺了皺眉,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想下去,不禁杯具的發現,若是不懷疑的時候,真是處處都沒得挑,可若是真細細琢磨分析起來,這六人還真是一個都跑不了嫌隙。
方才偷偷祈禱了一下名偵探柯南、福爾摩斯、江戶川亂步、推理女王克里斯蒂連作者帶小說人物通通附身,可效果顯然……
太不明顯了!
無數次回憶當時的打斗現場,可結果卻想得安寧不禁搖頭,只是無數次證明自己天生不是個當偵探的料。
在這小黑屋里待了亦有一陣時間,朗達瞧了瞧眼前的安寧和雲夙,皆是沉默不語,想來是真的沒有什麼具體線索了,便總結陳詞道︰「咳咳,事情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再糾纏是誰的過失也沒有意思,丫頭你月兌不了干系,南疆亦月兌不了干系,夙兒,你亦是一般。」
安寧微微點頭。
心中對朗達的處理方法很是欣賞,安寧一向尊崇的原則是,事情已經發生了,解決問題是第一位的,並不是全不追究犯錯誤的人,但緩急輕重一定要分個明白。
並且朗達這會所做的,還遠遠超乎安寧的預料,僅僅一小段話便表明了態度,那便是不論這奸細是誰招惹來的,現在大伙兒皆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要想有好果子吃,就必須往一個地方使勁。
這個態度實在讓安寧大大的歡喜。
雲夙雖然不情願,卻亦是點頭。
其實自他心中打定想法要救這六人的時候,便已是有這種覺悟,若不是抱著將這奸細揪出來反利用回去的想法,雲夙其實覺得完全可以直接讓這六人皆死翹翹了。
一來,瞧這奸細的行事方式,即便朝廷對雲夙的動作知曉,根據財力國力的綜合情況分析開來,暫時按兵不動的可能性亦比較大。
二來,雲夙甚至懷疑,這奸細的正主雖和朝廷有關,卻不一定是皇帝老兒的嫡系,八成是哪個不孝皇子的暗子,這樣就更簡單了,人家忙著覬覦皇位,哪根筋不對了才會將主意先打到他身上。
只是,這一奸細事件卻教雲夙不得不重視——
安寧究竟是什麼來歷?!
朗達不知安寧和雲夙這會心中這復雜的花花世界,只見這二人皆是點頭沉思,不禁很滿意自己說話的效果,于是繼續訓話︰「因此,如今最迫切的問題,是待他六人醒來,你們要不動聲色的將這奸細揪出來再作計較。」
安寧和雲夙繼續乖乖點頭。這次倒沒半分的不誠懇,著實因為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朗達這才放心,準備將他二人放出小黑屋,方才轉身要去開門,卻是猛的一下停下來,不忘囑咐,「咳……你們也別忘了準備一下一會的晚宴,丫頭,‘熬露節’可是我南疆最隆重的節日,不比你中原的除夕差。」
安寧繼續點頭,瞧朗達這話意猶未盡的,知趣的等待下文。
可朗達卻是將臉別了個方向,教雲夙和安寧瞧不清表情,「咳咳,既然邀你二人來我這家宴上,你們也不要太放不開,但是……丫頭,屆時我的佷兒、佷孫們,夙兒,我的孫女、佷女們皆在,你們……還是要保護好自己!」
說完這話,朗達覺得自己的老臉有點掛不住,便徑自率先開門離開,方才只想找個借口將安寧和雲夙拽出來問話,可朗達卻忘了自己家宴上的這些「高干子弟」對于安寧和雲夙的瘋狂迷戀狀態!
說起來都丟人,縱觀整個赤水寨,雲夙和安寧的大批追求者中,追的最肆無忌憚的、最粘人膠皮糖的,追的最沒素質的,全是他家的……
于是,面對朗達善意的提醒,想起這茬的安寧和雲夙一瞬間盡皆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