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過留名,雁過留聲。然而對于我們這些整日惶恐度日的病患者來說,更希望的是有好的醫療環境,用最少的錢來治療我們的疾病。然後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哪怕是平淡一生,也是最讓人舒心的事情。
燕,是我這第四次入院的22床病友,說是病友是因為有相同的病癥,而友,似乎談不上。因為她在我入院後的第六天,便轟然離世了。我們之間甚至連完整的話都沒有說上一句,然而她的故事卻在我的心中,久久揮之不去。
在我這次緊急入院後第二天早上,護士姐姐剛量好我的晨溫,便傳來走廊上鬧哄哄的一片。
「來人啊……救命啊……女兒啊……燕啊……」一听個洪亮的聲音,驚叫起來。這對清晨6點的病房來說,還是很有殺傷力的。
「快……快……22床昏過去了。快……快打給值班醫生……」護士姐姐在走廊里叫著。
接著就是急促的腳步聲。
我從床上爬起來,慢慢的拉開布簾,探頭向外望去。走廊上不斷有護士奔走過,還有病人或是家屬過去看熱鬧的身影。
不一會兒,看到護士和燕的母親,七手八腳的把燕抬了進來。
「她這樣,你怎麼可以讓她下床的啦?要出大問題的知道哇?」護士責備著燕的母親。
「她說躺很久了,想下了走走,我想只是起來刷牙嘛。總沒事的……」燕的母親皺著眉,語氣顯得有些委屈。
「剛骨穿好,又是貧血。怎麼可以下來走動的啦……啊……抽搐了……快……打鈴……」忽然護士語氣一變。
「555……燕啊……燕啊……555……」立刻燕的母親嚎啕大哭。
立刻有家屬也奔到了22床處,而躺在床上的我們也都坐了起來,拉開布簾看向22床。
「你哭什麼哭啊……趕緊過來幫我按住她丫……去……拿個調羹,壓住舌頭……」護士立刻厲聲制止了燕的母親。
接著,燕的母親一邊抽泣,一邊按著燕那不斷抽搐的身體。由于被護士的身體擋著,看不清燕到底抽搐成什麼樣。但是從後來急急奔進來的值班醫生和護士來看,還是不容小覷的。
「哎呀……哎呀……」護士不斷地吃痛的叫著。
「燕啊……燕啊……」燕的母親邊哭邊呼喊著。
「好了……好了……停了。」護士剛松了一口氣,嘆了一聲。立刻很明顯的听到, 的拍打聲,整個病床都跟著抖動了起來。又在抽了。
她,也是紅斑狼瘡,似乎比我嚴重。如果我的病情發展,也會這樣嗎?我看著22床處忙成一團的身影,心像是被悶捶了一般,不敢往下想。
情況控制住了之後,燕的身上*滿了檢測儀。一直到9點半的醫生查房,都未醒來。期間又抽搐了2次。
我起床洗漱,領早飯,上廁所,稱體重。每每經過22床,都會忍不住朝她望一眼。床頭的病人牌上寫著22歲,真是個生命剛開始燦爛的年紀。心中忍不住的幽幽一聲嘆息。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呢?
燕的情況突發之後,她的主治醫生很著急,要找她的監護人商量。幾次都問燕媽媽,燕的老公什麼時候來?她的情況已經不能拖了。
原來燕已經結婚了,她的病情完全由她的老公做主和簽字。據說她剛舉辦好婚禮3個月,當初貧血和閉經的情況,以為是懷孕了。治療了一段時間的貧血後,發現不對頭。才來到上海掛了毒舌醫生的專家門診,結果毒舌醫生在走廊經過時看到了燕的面色,就立刻讓燕插隊先看。最後斷定她的情況嚴重,並安排了綠色通道,讓她先住進來。
也因為這件事,讓我對毒舌醫生有了改觀,原來他不光舌毒,眼光也很毒。
至于燕的情況有多嚴重,由于她母親的文化程度因素,而醫學術語又難懂,所以我無法詳細得知。只知在她抽筋之後,醫生提出了給她置換血漿的方案。
而她本人,慘白的跟紙片一樣,毫無血色。掛進去的白蛋白,血液,抗生素,消炎藥,如同打水漂一般,泛不出一絲的漣漪。從病友間的八卦中,大致拼湊了燕的情況。腎穿,也做了骨穿,發燒,肺炎,血尿,蛋白尿,白細胞和血小板都減少,至于骨穿,說是檢查大腦什麼的,為啥檢查,就不清楚了。
醫生催促了幾次,她的老公總算遲遲的出現了。一個矮矮的男人,身材有些微胖。燕也在昏迷了一天後,慢慢的轉醒了。
她氣若游絲的跟她老公說,「怎麼辦?要花很多錢。」
「沒事,有我呢。雖然我沒有多少,但是我父母說給我匯錢了。」
燕立刻聲音變得雀躍起來,「是嗎?真的嗎?」
「恩,別怕。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讓他們給你治病的。你就安心的養病吧。你會好起來的。」燕老公聲音幾近溫柔。
八卦得知,原來燕與她的老公認識了4年,比燕大3歲。她老公等了她大學三年,所以她還未畢業,便結了婚。辦了婚禮,並未領證。
我坐在床上,看著他們溫馨的畫面。看到他臉上閃過的神情,我疑惑了。甩了甩頭,告訴自己,也許是我敏感了。病床前並不是沒有好男人的,起碼那27床的糖尿病阿姨的老公就是,那個93歲的老爺子就是。而此刻的燕,也需要好男人來給她堅持下去的力量。
她的老公,在燕睡著後,很快就離開了,說是要回去賺錢,病床前又只剩她的母親。
燕是家里的老ど,也是唯一的大學生。上頭還有個姐姐和哥哥,姐姐已經成家,並有一個女兒。
哥哥好賭,听說欠了不少外債。偶爾能听見她母親在電話中訓斥兒子,並威脅他,如果他不把賭癮戒了,就把家里房子賣了,全部用來給妹妹治病,一分錢也不留給他。但是這話卻有矛盾,難道他戒了賭癮,就不給妹妹治病嗎?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