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搜索讀看看更新最快最穩定)八小姐的侍女墨芙那是忙得腳不沾地,什麼瓖銀白玉梳妝鏡、什麼花梨木瓖貝母珠釵妝匣、和田玉斗一對、用桂花燻過的線香,林林總總不一而足。
許是瞧不過,八小姐竟自行打點起要帶的行頭來。不過也是,寺廟不比府里,誦經禮佛衣著不可太過光鮮。這位八小姐卻是個心誠的,光衣裳便整理出兩箱來。在攸蘭看來,說是素淨,卻也件件堪比霓裳羽衣。別的不論,單說這件漸變雨過天青色軟煙羅紗裙,竟如一點濃墨慢慢暈開,至裙擺處便幾無可尋,袖口領口皆用暗色銀線繡了兩圈雲紋,行動之間當真是一步一生花,花開淡墨痕。
這邊廂凌府雞飛狗跳地打點行裝。那邊廂攸蘭直接找上了如霧走後門。
去的時候正趕上這妖僧親自在後山竹林釀酒。廣袖挽臂,腳踏芒鞋,捧著一只青花瓷繪錦鯉大碗向同色的缸中注水。風過處,身後千竿濃翠齊動,如綠濤翻涌,襯得他如雪僧袍似流雲翻卷,幾欲乘風歸去。好個風華絕代的妖僧!
攸蘭當即指出他不守清規戒律。
如霧頭也不抬,道︰「欲令一切人生正信心,故常顯不思議事。」
攸蘭不依不饒道︰「彼喝了酒,能替佛裝金。能將無數大木,從井里運來,汝喝了酒,把井水也運不出來,何可學他。)」
兩人打機鋒都引用了《印光法師復龐契貞書》中的一句話,大意是印光法師說濟公這樣的大神通聖人可以用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方式傳揚佛法,不過遇境逢緣,特為指示佛法之不思議境界。但是濟公喝了酒,能從井里弄出木頭,一般人能麼?這不是隨便可以學得來的。用以告誡傳揚佛法之人必須依佛禁戒。若不依佛制,即是魔類。
如霧將碗丟在一旁,也不辯解,只問她何事。
攸蘭只說有女眷欲往寺中禮佛,是否能行個方便,安置在清幽些的處所。
如霧痛快答應。于是寺中平常不對香客開放的松霧院便由小沙彌拂塵灑水修整一新。
八小姐卻是知曉這松霧院因離藏經閣過近,如對香客開放,不易防盜,是以常年落鎖。便好奇探問︰「如此清幽之地,流水潺潺,翠鳥鳴響,不知木姑娘識得寺中何人,方可入住?」
「便是如霧大師。」攸蘭自與如霧平輩論交便常與其秉燭夜談,寺中僧侶皆知。
八小姐眼楮一亮,道︰「木姑娘識得如霧大師?小女有一不情之請,我有一心結未解,想請如霧大師指點一二,木姑娘可否代為通傳?」說罷盈盈一拜,一雙泣露眸幽幽望著攸蘭。難怪世人常言最難消受美人恩。攸蘭覺得自己要是不答應那真是傷天害理十惡不赦。敢情這位八小姐把如霧當成了懺悔牧師。
不料如霧這斯听說是凌家八小姐求見,反倒搭起了架子,說不欲與富貴人家閨閣女子清談,無非是些兒女情長離愁別緒,甚為無趣。
如霧此人孤高自許,等閑不與人結交,攸蘭也不勉強,卻趁機提出欲一覽藏經。她深知與人謀皮需得退一步才可進兩步,對方剛剛拒絕了你的一個要求,總不好緊接著拒絕第二個。
果不其然,如霧應允。
吃罷素齋,便由寺內的小沙彌帶領前往藏經閣。八小姐因求見大師不成難免有些低落,竟是再未同攸蘭說過一句話。攸蘭不以為忤。只興致勃勃地觀看閣中所藏之瑰寶。
藏經閣□有字畫、器物四百余件,其中不乏極珍貴者,如敦煌唐人寫經、雷峰塔經卷、董其昌書寫的《金剛經》手卷等。其中最珍貴的敦煌唐人寫經可以追溯到唐代貞觀年前。其余歷代方丈所用法器不一而足。許多珍藏卻是攸蘭在現代見過的,如董其昌的《金剛經》,不禁生出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出得藏經閣用罷晚齋,已到了做晚課的時辰。
大殿敲響報鐘。每敲十下間隔片刻。待敲過三十下後,僧值開始巡簽、進殿禮佛。報鐘四響、五響後,僧眾陸續到齊,晚殿課誦開始。
攸蘭本不欲前往,奈何八小姐言其罪孽深重,須誦經懺悔,攸蘭無奈之下只得同往大殿而去。
晚殿共有三堂功課︰
第一堂功課是為禮佛、念《阿彌陀經》、繞佛、歸位,表祈求往生西方極樂世界之願。
第二堂功課的則是禮拜八十八佛、念《禮佛大仟悔文》。八十八佛為五十三佛加三十五佛。五十三佛名見《觀藥王藥上二菩薩經》,是婆婆世界的過去佛;三十五佛名出《決定毗尼經》,是現在十方世界的佛。此八十八佛皆可為眾生作仟悔主,眾人可向其申述改悔過惡之願。《禮佛大懺悔文》也出于《決定毗尼經》。懺悔,仟為梵文懺摩之略,悔是仟摩的意譯,即對人發露自身過錯,求得容忍寬恕。亦可解為消宿業,不造未來之新想。法古時規定,念《大懺悔文》須行一百零八禮,攸蘭覺得比現代跪誦而不禮拜要隆重肅穆地多。
攸蘭陪同八小姐參與全程,只二人不便露面,便與眾僧人相隔一牆誦經。千余人齊誦之聲听在耳中確能因震其聲而受其感。八小姐緊閉雙目,跪于拜墊之上,虔誠相誦。
第三堂功課便是念《蒙山施食文儀》,並于每日午齋中取少許施予餓鬼,在諷誦和懺悔之後惠及幽冥。寒林餓鬼受食之位列于殿門右側,方丈智清親自主持施食。攸蘭暗自唾棄,這些和尚其實也是掛羊頭賣狗肉,自己都不信幽冥之說,否則如何會待施食完畢後,將供幽冥所用之飯食廢物利用,曬干後送往寺內儲剩飯的「棧飯」,積一年,到臘月初八煮成臘八粥分贈信徒。
做完晚課,二人同回松霧院就寢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