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科洛因是被吵雜的喧鬧聲吵醒的,馬匹的嘶鳴,兵器的踫撞,因為混在在一起而變得分辨不出實際意義的呼喊,這種種的聲音混合在一起,讓科洛因完全沒有一場好睡之後的輕松和愜意,反而宿醉一樣頭疼欲裂。接下來敲門聲響起——鑒于原本的床被安塞爾佔據,牧師又為科洛因安排了一間房間。
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打開門,在外邊站著的是安塞爾︰「吃早飯了,對了,我們有了一個新成員。」
「新成員?」
「絕對會讓大多數獵魔者,甚至那些有名的佣兵團都會嫉妒的新成員,一個牧師。」
「約翰牧師?不……那個埃文見習牧師?」
「別太挑剔,伙計,不管是見習還是不見習,他終歸是個牧師,不是嗎?那些腦袋也已經清點好了,你真該歡呼,我們已經用一個月完成了幾乎半年的任務——八顆單頭地獄犬的頭,就算八只,兩顆雙頭的就算兩只,三顆雙頭的算四只,還有一顆魅魔的頭算五只。」
「教會的計分制度還算公平。」這甚至已經有些出乎科洛因的意料了,原本他以為不管是幾個頭,只要是從一個東西上割下來的就算一只,不過現在看來這些積分也會根據所殺魔物危險程度,強大程度而變化。
「別以為他們所有人都是這樣。」安塞爾拍了拍他的肩膀,露出了一個「你太天真了的」表情,「雖然你和藍斯確實很幸運,但就算是教會里的牧師,也不全都是公正的好人。所以,保持戒備,否則就算你在最慘烈的戰場上活下來,也會在看似最安全的和平中死去。我可不想那種情況發生,至少在我看護你們倆的這一年里不想。」
「好的,我明白了。」科洛因點頭,然後他們已經走進了廚房。藍斯已經坐在了一張並不寬敞的方桌邊,那位成為了他們新成員的小牧師埃文換了一身衣服,仍然是有著教會標記的白色麻衣,但是更緊身一些,也更適合活動,或者外出。
埃文看到科洛因時愣了一下,然後疑惑的看向安塞爾。
「科洛因,你早就見過了,不是嗎?他的血統有些特別,這是他的非戰斗狀態。」安塞爾介紹說。
于是埃文的視線立刻拉回到了科洛因的身上,但並不是昨天那種好奇帶著點崇拜的正面的目光了,好奇依舊有,但還有疑惑,受傷,畏懼,反感,甚至厭惡。
「那麼,傳說是真的,獵魔者都是……半個惡魔?」
看來果然是見習牧師,不只是能力上的差距,他們只踏進了教會了門檻,內部秘辛也是知之甚少。
「小家伙。」安塞爾直起身,用手指著埃文,「你只是個小家伙,所以現在我原諒你,並給你適應的機會。但是,你要知道,在這個隊伍里,安塞爾和藍斯比我更值得依靠——沒錯,藍斯也是——而且你昨天也看到了,他們其中的一個把我們送到了這安全的地方,另外一個則因為英勇的戰斗而傷重瀕死!那時候你是怎麼看看他們的,英雄,不是嗎?現在他們依然是英雄,這一點不會因為他們的血液里混合著惡魔的血、精靈的血,甚至巨怪的血而改變!」
「小家伙」埃文顯然被嚇著了,這淳樸的孩子漲紅了臉,片刻的手足無措後低頭說︰「對不起,安塞爾。」接著他抬起頭怯生生的看了一眼科洛因和藍斯,「對不起……」
藍斯眨眼,一臉迷惑,大概還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既然有人對他說了對不起,那麼按照理解和規則,他就該說︰「沒關系。」
「沒關系。」科洛因當然也那麼說。
早餐之後,他們開始準備離開的事宜。他們有了另外一輛馬車,而約翰牧師給了安塞爾一種能夠暫時遮蔽地獄犬氣味的香料,只要模在馬鼻子上,它們就能安靜的拉車,也就不用繼續勞煩科洛因了。包括那個小牧師在內,這一切贈與都是在科洛因與藍斯熟睡中進行的。
當他們出發,藍斯趕著那輛載著他們行李與埃文的相對小一些的馬車。安塞爾趕著那輛板車,而科洛因則選擇了坐在他身邊。
「能說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嗎?」相對于老老實實听命令行事的藍斯,科洛因知道自己絕對是個喜歡刨根問底的問題寶寶。
「你不認為我剛剛的發言很精彩,你很感動嗎?」
「我當然很感動,那是我听過的最棒的發言。好了,可以告訴我答案了?」
「毫無誠意的贊美。」安塞爾撇撇嘴,不過並沒繼續隱瞞什麼,「見習牧師想要成為一個牧師,不只是知識和能力的積累,還必須經過至少五年的游歷。這還是十年前,戰爭階段延續下來的傳統。埃文就是到了該游歷的時候了,約翰牧師不放心讓他自己外出,也不放心讓他加入那些太有名的佣兵團,你知道的,擔心他被花花世界腐化之類的。這個時候,我們出現了,一切順理成章。」
科洛因想起來了那個老牧師昨天異樣的眼神,原來就是為了這個︰「不過他就那麼確定我們是好人,並且能夠照顧好那個小家伙?」
「單純從年齡上來看,他甚至比你還大。」
「你為什麼總喜歡把話題岔開到那些無關的事情上?」
「好,我也這麼問過,約翰牧師只是說,我們是最近他能找到的最好的隊伍了,至少看上去是這樣,而他必須對埃文放手了。」
「原來牧師也賭博,而且賭注還是個孩子的命運。」
「你听說過這個世界上有誰不賭博嗎?只是手法不同,以及自覺或者不自覺罷了。不提這些倒胃口的事情了,我們有了新的任務。」安塞爾用一只是持著韁繩,另一只手從懷里模出了了一封信。
「這是什麼?」信是蠟封著的,科洛因只能看見信封上的收信人名稱,好像是什麼達爾坎帝國的教會牧師收。
「一封在兩個月後,參與進攻某個墓穴的推薦信。」
「啊?」
「對了,還有很多常識你並不知道。」安塞爾把信塞回懷里,「獵魔者意義上的墓穴。和普通墓穴一樣,里面埋著死者,不過這些死者能動,所有又稱亡靈生物。」
「一個亡靈的聚集地?那麼獵魔者當然要沖進去狩獵?為什麼我听你的意思,好像得到這個工作很值得我們自豪?」
「我開始以為你並不那麼聰明了。」在科洛因反駁之前,安塞爾繼續開口,「一個墓穴之所以被成為墓穴,因為它是不可摧毀,也不可完全毀滅的。或者說,不能摧毀的不是墓穴本身,而是里邊的東西,一個強大的以我們的能力無法殺死的亡靈。」
「有無法殺死的亡靈?」
「當然有,這里邊居住的就是一個血族皇帝。」
並不是所有的血族都會因在陽光下暴曬,擊碎心髒或砍掉頭顱而死亡。如果它被稱作皇帝,那麼它就是不滅的,就算變成了灰,也只是讓它再次活過來時花得時間更多一些而已。
「我以為這種情況的家伙們,要麼是被塞進了煉獄,要麼是被封印了。」
亡靈生物並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很久很久之前一些搞研究搞入迷了的法師,折騰出來的——這些法師就是第一批亡靈法師,所以,惡魔還有家能回,這些亡靈們,也就只能在和惡魔共享一個家園,或被封印在他們真正的故鄉里之間二選一了。
「實際上它就是被封印了,但是它的力量依舊會外泄,也總有一些搞不清狀況的瘋狂的人,圍繞在那些封印的外圍。」
「明白了。」科洛因點頭,「我們的任務不是去干掉一個不滅的怪物,而是去剪除他周圍的雜草。」
「正確。不過當然,在此之前,我們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比如,弄清楚到底是什麼造成你的變身,然後找到能代替魅魔腺體的替代品。原先的那個最多還能使用兩次,而你還需要戰斗很久。把這些收獲賣掉。對你進行更恰當的訓練。還有,再找幾個容易對付的小惡魔練練手。該死!原來我以為我們至少能輕松兩個月的!」安塞爾憤恨的咒罵著。
無視他的碎碎念,科洛因找了個還算舒服的位置,向後,躺在了一板車的尸體里。雖然惡魔生物死後不易腐爛,它們甚至不在地上世界蚊蟲的菜譜上,但那硫磺的味道干涸血腥的味道,還有其他那些說不清是什麼東西的味道,依舊混合出了讓人作嘔的氣味。可科洛因卻並沒因此嘔吐,相反,他很快就在顛簸搖晃的車上睡著了。
或許他在戰爭和殺戮中成長了,又或者是戰爭和殺戮已經將他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