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分成了兩隊,安塞爾和藍斯走一條不需要經過村子的路,送瑪莎去最近的城市。科洛因和埃文則回村子,拿他們的行禮和馬匹,順便教訓某個混蛋一下。
原本埃文這個牧師更適合幫瑪莎在教會安排一個工作,但是小家伙顯然還太單純,他先是因人類竟然比惡魔還邪惡,與一些惡魔竟然會救人而矛盾,接著他還欺騙了那個可憐而善良的女人——即使出面的都是安塞爾,他並沒有真正說出任何一句謊言,只是保持沉默,但是欺騙就是欺騙。
為了不露相,埃文成了留下的那個,安塞爾大概覺得漂亮的就像是「公主的洋女圭女圭」的科洛因,也並不習慣說謊話,即使他總是和安塞爾斗嘴,並且兩人勢均力敵。結果最後,離開的是自認為已經將說謊變成本能的安塞爾,外加從來都是冷靜面癱臉的藍斯。
「如果不知道怎麼教訓那個男人,也可以等我回來。」分開的時候,安塞爾小聲叮囑著。
「放心,我們比老人家更有創造力。」科洛因擺擺手,示意安塞爾別廢話快點離開。
「好,回來時我會欣賞你的創造力的。不過記著,不管你做什麼,我可不想回來時看見那群村民舉著草叉追在你們的後邊——獵人的名聲也是很重要的。」
「你真的像是個老爺爺了,安塞爾。」
于是老爺爺翻了個白眼,終于走開了。
「所以,科洛因,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善良的惡魔嗎?當然,不包括你們這些混血兒。呃,我無意冒犯。」走在通往村子的路上,大概是周圍太安靜了,又或者是埃文覺得需要其他人的幫助,而不是自己鑽牛角尖,總之他開口了。
「不用解釋了,小家伙。」埃文「嘿」了一聲表示抗議,畢竟單純從年齡來說他絕對比不滿周歲的科洛因要年長,但是科洛因無視了那個,他繼續說著,「其實你真的認為惡魔邪惡嗎?」
「什麼?難道不嗎?」
「你也吃肉,對?豬、牛、羊、雞,割傷它們,放干它們的血,割裂肌肉和內髒,用鹽、糖以及其他的什麼香料填塞進尸體里……」
埃文被科洛因的形容弄點有點惡心︰「那些只是動物!」
「對于惡魔來說,我們也只是人類。」
「可是動物不會說話,沒有感情,它們和人類不同。」
「你不是它們,你怎麼知道它們沒有感情?你怎麼知道它們就沒有自己的交流方式?」
「因為我們吃肉,所以惡魔就能合理的吃掉我們?」
「你見過老老實實被吃的食草動物嗎?就算是兔子也有蹬死老鷹的時候(埃文瞪大了眼楮),你沒見過?有機會再和你細講。我的意思是只是,別總是把這個世界用什麼善良、邪惡,正義,黑暗之類的打上標簽。惡魔吃人類,因為人類是美味的食物。獵魔者狩獵惡魔,因為不那麼干我們就會死,至少我是為了活命才干這行的。」胸口的封印疼了一下,科洛因知道那其實只是個心里作用,實際上從烙印的那一天起,它就很老實,而並不疼痛。
接下來的路程埃文再次陷入了沉默,看來科洛因所說的不知沒有把他從矛盾解月兌出來,相反,讓他感覺更加茫然而混亂了。
然後他們回到了那個村莊,當科洛因能看見那些到草坪屋頂時,他停了下來,有點別扭的動了動他的脖子。
「怎麼了?」埃文走了幾步才發現科洛因留在原地。
「沒事。」科洛因說,他當然不能告訴埃文他竟然感覺有些失望以及無聊,他竟然有些想念上次狩獵那命懸一線的經歷,如果不是他們踫到了一個喜歡和獵物親熱的惡魔,而科洛因也確實是特殊體質,現在他們早已是地獄獵犬的糞便了。
可是他竟然懷念那些,那些危險,恐懼,但也讓人熱血沸騰,精神緊張而集中,他甚至懷念被三頭犬扇飛時,身體遭受到的沖擊與疼痛,當然他不是個被y虐y狂,只是那種對抗,戰斗!當然,還有當他終結一個生命時,那靈魂融入身體的甘甜……
而不知道是那些魔童太弱小了,還是因為他沒有變身,這一次殺掉那些魔童,並沒讓他重新體驗那種感覺。
科洛因打了個哆嗦,為自己竟然會懷念那個而恐懼——這該說他原先就是個隱藏的變態呢?還是這身體那屬于惡魔的另外一半,對他的誘惑?他又舌忝了舌忝嘴唇,告訴自己一切都沒關系,他能應付,會變好的。
他們繼續朝前走,可是還沒到村子,就有村民尖叫著跑了出來︰「救命!救命!怪物!」那些村民看見他們就像是看見了救世主,人類盈眶並且聲嘶力竭。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科洛因和埃文只能跟著他們進了村,然後在磨坊門口,他們看到了那個原本該被修理一頓的目標漢斯。
那白胖子跪在地上,動作緩慢的伸出手向周圍的人求救︰「救救我,救救我。」他的聲音干澀而淒厲,像是瀕死的人發出的。
至少從肉眼看,埃文沒發現什麼不對勁,而科洛因,既上次他覺得這胖子「快熟了」之後,這次他的潛意識告訴他「已經完全成熟了,可以吃了」,但他仍舊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直到那胖子跌倒,他的身體和地面撞擊時,發出的不是正常的聲音,而是「啪唧!」一聲,就像是軟泥落在地面上,而不是人的身體。而那跌倒的胖子,也確實像一塊軟泥一樣,飛濺出了無數「泥點」,那是白色的,蠕動蛆蟲一般的小蟲子。
這個魔法世界總是有無數惡心的東西,來考驗他的心理接受能力,這次科洛因忍住了沒有吐,在他身邊的埃文則毫不猶豫的低頭開始嘔吐,那些仍舊有膽子留在原地的村民們則要麼和埃文一樣嘔吐,要麼聲嘶力竭的尖叫著。
「點燃火把!把它燒掉!」科洛因拽著埃文退後,漢斯又在掙扎著求救了。
「可、可是……」一個人囁嚅著說,科洛因這才注意到那是村長,「我是說那是漢斯,沒法救他了嗎?」
「他已經死了,甚至靈魂都已經被吃干淨了。站在那的不過是噬靈蟲,以您的年紀應該听說過那東西,不是嗎?」
「是的,是的。」村長怔了一下,苦澀的點頭。
大地上的蚯蚓吃下泥土而讓泥土更加肥沃,魔界的噬靈蟲,吃下寄主的血肉和靈魂——在寄主甚至感覺不到的情況下——而讓自己成為了美味的惡魔甜點。就如地上的那一位,雖然外形不佳,但他之于惡魔,就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之于人類,只要輕輕戳開皮膚,就能品嘗里邊甜美多汁的果肉(蟲肉)。而且越是丑陋的靈魂,成熟之後就越加的美味。
科洛因猜測,這應該是那群魔童們的手筆,畢竟要讓一個人類完全成熟,至少也要花上一兩年——美食總是需要烹飪的時間。
漢斯在大火中掙扎慘叫,並一點點融化,他依舊要承受被燒灼的痛苦,因為現在確實是噬靈蟲已經將他完全吞噬,但另外一個方面講只要還有一條蟲子活著,他的靈魂也就活著。但每一條蟲子的死亡又都會讓他感覺到深切的痛苦,所以普通人類在被燃燒殆盡之前已經死亡,可他卻要痛苦到最後一刻,然後連靈魂都消失殆盡。
「最無聊的任務,除了殺掉它們之外,結果所有正確的事情都是那群小怪物做的。」科洛因踢了一下地上的土塊,埃文在他身邊,靠著牆,已經不吐了,但是臉色蒼白。
「我覺得他罪有應得。」
「我以為牧師都是寬仁的。」
「我還不是正式的。不過我也知道我們殺掉那些魔童是正義的。」
「嗯?可我以為他們做的都是好事。」
「可一個人剛剛在痛苦和悲慘中消失,不是死去,而是完全的消失。他是惡毒又討厭,但是,沒人應該那麼消失。況且,那些魔童們這次是對一個惡人那樣做,但只要做了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誰知道下一次死去的會不會是個善良的好人?」
「……」科洛因皺著眉,好像剛剛認識一樣看著埃文,然後他用極低的聲音小聲嘟囔著,「真不知道到底你是穿來的,還是我是穿來的。」
「什麼?」
「別太聖母了,小家伙。」
埃文不太明白那個形容詞的意思,他只是皺了皺眉︰「總之,我不再迷惑了。我會繼續為了正義而戰的!」
科洛因聳聳肩,這個牧師不是「太聖母」,而是他已經完全是聖母的化身了。
漢斯被燒死,科洛因和埃文則幫村民們檢查了是否還有噬靈蟲的殘余,兩天之後,藍斯和安塞爾從城里回來,他們挖出了那些魔童,割下它們的頭。在另外一個城市做了記錄。
「那麼我們還可以休息一段時間,但我覺得你們倆最好選擇一下,是否還是要去那個墓穴,畢竟,我們這段時間的任務完成得不錯,不需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就能把今年剩下的份額累積滿。」
「我去。」有些出乎意料,科洛因和藍斯幾乎同時說。
「好,你們選擇,我照做。」安塞爾聳聳肩,至于可憐的埃文,小家伙短時間內沒有投票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