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一個滿地野花,能依稀看到蘭斯波爾鎮城牆的山坡,由見習小牧師埃文住持葬禮,他們把杰娜葬在了那里,未免野獸挖開墓穴,那坑幾個人挖的非常的深,沒有墓碑只有一塊做記號的大石頭。
石頭壓在墓上的同時,還沒有名字的小嬰兒哇哇大哭了起來。
「他也想他的母親了嗎?」安塞爾少有的溫情細膩了一把。
「他拉了。」露西立刻就把他拉回了現實。
原本悲傷的氣氛,被這一問一答沖淡了許多。不過這也讓他們意識到,現在面臨的問題不只是怎麼進到鎮子里,並找到仙靈湖的入口,還有怎麼照顧一個嬰兒,他需要吃東西,需要尿布,需要柔軟保暖的襁褓。在嬰兒換好干淨尿布——他們其中一個人的撕碎的襯衫——卻依舊哭泣後,形勢也就更加嚴峻了,他餓了。
他們雖然有面包,有燻肉,還有一些晾干的蔬菜,但這些東西顯然是沒辦法喂給一個出生不到一天的嬰兒。而因為打仗的結果,人跑光了,樹林里的野獸從兔子,到虎熊都跑得差不多了,他們連想抓一只養崽期的母獸,給孩子喂女乃都不可能。
小東西哭了半天,最後還是科洛因想起來他在地球的時候,看過電視窮苦人用米熬的糨子喂養嬰兒,這里沒米,他就把面包用溫水泡成軟糊,那手指粘著一點一點喂給小家伙。
安塞爾看著可憐兮兮舌忝著科洛因手指的嬰兒,眉頭緊皺,突然站起來胯好短劍,整理好衣物︰「我出去一下。」沒等其他人回答,他已經跑出視線了。
兩個小時之後,應該是吃飽了的嬰兒正在睡覺,安塞爾才回到了營地,手上也多了個皮囊︰「羊女乃~」他得意洋洋的沖著所有人搖晃著皮囊。
「怎麼弄來的?」露西一把搶了過去,打開皮囊,里邊果然滿滿的都是羊女乃。以小不點的食量,能吃上一段時間了。
「某個將軍的廚房。」安塞爾得意洋洋的抬高下巴,標準的小人得志表情,「我可是最好的寶藏獵人……之一。」
「那麼,我們要繼續在這呆下去?」科洛因看著露西收好了那袋羊女乃。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安塞爾聳聳肩,從後腰上解下了一個袋子,一邊朝地上坐,一邊從袋子里拿出了個紫紅色的漂亮隻果——看來他從那位將軍的隨軍廚房里順出來的不只是一袋羊女乃。
在他們面前擺著幾條路︰一、離開,等到戰爭結束再回來;二、繼續在這等著,等待著其中一方勝利,找機會進到鎮子里。
可是這兩條路都有問題,第一條路,看上去更安全,但是,蘭斯波爾鎮有什麼值得其他人攻打的?政治原因當然有可能,但更可能是因為那鎮子與仙靈湖接壤——那不只是多了一個外族鄰居那麼簡單,仙靈們善于制作魔法手勢,仙靈湖的湖水听說本身就是一種煉金原料,還有他們來時那個亡靈巫師向他們所要的仙靈之血等等等等。
听說現在蘭斯波爾鎮的統治勢力比較溫和,並不把先靈界的入口當做自己的私有產物。但如果他們失敗,那誰也不知道新的佔領者,是否會願意讓他們這些小小的冒險者接近仙靈湖的入口。甚至向對方說出自己的真實來意都會是一次冒險,小家伙可能被奪走,而他們也可能被殺了滅口。
選擇第二條路,風險則太大了。畢竟他們對于蘭斯波爾鎮的了解全部來自于傳說,幾個人沒有一個了解這地方的地形,更不知道那個入口在什麼地方,是什麼模樣。帶著一個嬰兒冒然闖入,別當做奸細全軍覆沒的可能性比勝利完成任務的可能性更大……
「再等兩天,這兩天藍斯和科洛因跟我繼續去監視戰況,兩天之後找不到機會,我們就離開。」安塞爾最後作出決定。
第一天,還是照常的精彩紛呈的「煙火表演」。不過在監視的時候安塞爾消失了一個小時,回來後他對老老實實窩在隱蔽處當科洛因和藍斯說︰「還記得將近一個月前,有人埋伏我們嗎?」
科洛因和藍斯點頭。
「找到主謀了,今天拉來了二十多輛塞滿了人的囚車。我靠近看了一下,不是奴隸,都是普通人。」
「他們弄這麼多普通人過來干什麼?」
「可能是為了隱藏軍隊行進的蹤跡(實際上他們現在都不知道那攻城的軍隊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也可能是為了別的。不過現在把這些人弄到戰場上……不會是好事。科洛因,你回去通知其他人,今天我準備整夜都呆在這里,不回去了。藍斯留在這,如果有什麼意外,我會讓他再去通知你們。」
做出這個決定,是因為安塞爾一時之間的預感,不過,他的預感顯然很靈……
科洛因剛回到營地說明了情況,重新灌滿了水袋,裹上了半只剛烤熟的兔子準備回到之前蹲守的地方——雖然安塞爾沒說讓他回去,但他這麼做也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藍斯。結果剛跑了兩步,一聲巨響從蘭斯波爾鎮的方向穿了過來,樹枝的縫隙間,能夠看見天空瞬間變得一片血紅,腳下的大地也開始震動了起來。
科洛因一路跌跌撞撞的朝記憶中的方向跑,用了比平常多得多的時間,卻發現自己的跑偏了方向,但是這卻並不是說他跑錯了。黑暗中一個人從天而降,把他壓在了身上,即使地上是一層厚厚的腐爛的枯葉,這一下也砸得他頭暈目眩,差點昏厥過去。
「科洛因?你到這來干什麼?」襲擊者不知道怎麼發現了科洛因的身份,從他身上跳起來,拉拽著他躲在一棵大樹後。
科洛因眨眨眼,舌忝舌忝嘴唇,努力讓自己的意識恢復清醒,結果他的腦袋好了些,腰和背疼的像是被誰用大錘砸了一樣,對了,他不是被大錘砸了,他是被一個人砸了。伴隨著壓抑的申吟,科洛因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來給藍斯送飯,好像走錯路了。」
「看來你和藍斯在路上錯過了,我讓他回去送信的。」
「你又要干什麼?」科洛因用手揉著的肩胛骨,還好骨頭沒斷。
「魔法罩攻破了,他們終于要開始總攻了,而且我估計,用不了多久蘭斯波爾鎮就要陷落。我要混在士兵里,進去找找那個通道。」
「我可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
「但我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好,這確實有那麼點危險。那麼,如果你能變身,我就讓你和我一塊去。」
「……」
「所以,可惜,老實呆在這,小家伙。」安塞爾笑了兩聲,轉身跑了。
科洛因猛然想到他被這家伙轉移了話題,明明他們應該討論的是應不應該冒險的問題,但他的一句話,就變成了「要麼你跟著我一塊去」、「要麼我自己去」的選擇︰「該死!」科洛因對著黑暗咒罵著。
安塞爾一步步接近攻城者軍隊的外圍,他現在所在的位置正好是軍隊的大後方,火把和魔法的光亮下,能看見遠處蘭斯波爾鎮的城牆邊聚集的密密麻麻的人影,那必定是攻城者的步卒。騎兵沒在城牆下,但也沒在附近,只是依稀能看見遠處打起騎兵團旗幟。攻城車正在緩慢的朝前推,一些應該是魔法師的紅袍者們,在一些弓箭手和劍士保護下慢悠悠的朝前走。
「為什麼他們不用投石車打開了城牆的缺口再進攻?」身旁的聲音讓安塞爾嚇了一跳,結果他發現科洛因——成年版——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他身邊。
「這些只是小型投石機,投火油,或者散碎的石頭殺人用的,轟不開城牆。」
「那魔法師的魔法?」
「剛才那個大型咒語,把魔法師們消耗的都差不多了。不過,你已經掌握了變身了?」
「沒,只是有了點小竅門。」
「繼續努力。」安塞爾拍了拍科洛因的肩膀,「找到目標了。」
「什麼?」
「傷兵帳篷。」安塞爾指著大概兩百米外的一個規模不小的帳篷,現在攻城部隊已經進一步前壓了,後方的那個帳篷周圍,幾乎是唯一還燈火通明的,「我們再等一會,等那邊忙碌起來之後,就去偷兩身衣服。」安塞爾說,並且帶著科洛因順著樹林開始朝傷兵帳篷的方向移動……
一個小時候,蘭斯波爾城在進攻者的歡呼聲中打開了城門。身著黑衣的戰士一擁而入,兩個不起眼的,身上還有些血跡的小兵,也跟著其他人沖進了城。
科洛因一路緊跟著安塞爾,直到他們一路跑到了這鎮子最好的建築前——蘭斯波爾並沒有城堡,看上去這應該是鎮長的住宅。不過他們並不是首先到達的,這里已經是一片血海了。不過殺人者並不是進攻者,而是幾個看起來像是本地士紳的家伙,還有幾個一看就不好惹的雇佣兵。
另外還有幾個進攻方的騎士也先一步到達,接受了這些叛徒的效忠,而科洛因和安塞爾就被抓了壯丁,在鎮長府的門口站崗,然而他們寧願被分配去清理尸體,畢竟這可不是一個能夠正大光明開溜的任務。
兩個人郁悶的當起了門柱,沒多久,更多的騎兵到來,地上的尸體被清理一空,幾個旗手騎著馬跑過,所有人不管在干什麼都停下了腳步,挺直了身體。科洛因就算有點懵懵懂懂也猜得到是大人物到了,和其他人一樣站直了身體——感謝地球上的大學軍訓,至少他知道怎麼站軍姿。
四對腦袋上插著羽毛的騎兵走過,最後一個身穿金色鎧甲的男人來到了鎮長府。他下馬一開始只是昂首挺胸的朝里走,但是在經過科洛因和安塞爾的時候停下了腳步。剛才還雄糾糾氣昂昂的男人,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向了科洛因,翹著蘭花指。
「擦干淨你的臉。」
科洛因愣了一下,用袖子抹了一把臉。男人咯咯咯的發出了母雞一樣的笑聲,他又去看安塞爾︰「你也是。」
安塞爾當然也不能反抗。
「是誰把你們藏起來的,可真是兩個寶貝。」
科洛因和安塞爾同時在心里罵那個讓他們站崗的騎士,要不然那家伙把他們兩個小兵安排在這里呢?他當然不會寄希望于讓他們保護這個要地,他只是把他們倆當成了討好頂頭上司的禮物。
「和我進來,寶貝們。」男人一把摟著科洛因,一手拉著安塞爾朝鎮長府里走去。兩個人正猶豫著要不要反抗,把敵人全都殺光不切實際,但是以科洛因的速度在變身的情況下,帶著安塞爾逃跑卻沒問題。
這時候, 轆的聲音響起,那些裝滿了普通人的大型囚車竟然也一路到了鎮長府。安塞爾給了科洛因一個眼神,科洛因咬牙,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