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丑聞 二十四 新的開始與回憶

作者 ︰ 宋西門町

新的一周來臨了,六個人把他們的小家庭生活經營得有聲有色,一同買菜,一同做飯吃飯,一同打牌,一同聊天扯淡。孫保義總想找機會和余美仁獨處,而余美仁從未給過他機會。孫保義是那種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人,仍舊鍥而不舍,時間久了,余美仁深覺他可憎可厭,但大家同居一個屋檐下,礙于情面,只回避他,從未說過嚴厲決絕的話。

自那天在張家區肯德基見到關翔後,蘇巧雲變了。人說校園中的戀情最單純,若畢業後這種感情得以延續,便會擁有幸福的人生;而工作後的女孩子的擇偶標準,金錢居首位,房子和車子有了,感情就培養出來了。曾經的那個轟轟烈烈的追求愛情的蘇巧雲消失了,當朋友同事為她介紹男朋友時,沒房沒車,她一概不見,她要徹底忘掉關翔那個窮小子。也許是她相貌出眾,能力又強,符合條件的追求者很快出現了,他叫朱彬彬,見了兩次面,他感覺自己深深愛上了蘇巧雲,就這樣不溫不火,兩人開始約會了。

轉眼到了十一國慶節,大家開始為回老家忙碌著。除了余美仁,其他人的老家都在本省,回去一趟還不算難事。每逢節假日,買到開往東北方向的火車臥鋪票是件相當棘手的事情。早在余美仁還在南方讀大學時,就飽嘗了寒暑假乘火車回家的艱辛。

那時,學校里每個學期末都會有那麼兩天,在某棟宿舍樓一樓的某個房間連網出售火車票。大學第一學期賣票的前一天,余美仁和學院的一個老鄉約好第二天一同去買票(那所南方大學的東北學生非常少,長樹市的就更少了)。第二天,兩人不到六點半就出了宿舍樓的門。時值一月,天還沒有亮,夾帶著潮氣的冷風輕而易舉的穿透外套。她們快步朝售票的宿舍樓方向走,就快走近時,透過朦朧的黎明黑暗,她們看到了足以比這一月的冷風更令人心寒的景象︰等待買票的隊伍至少已有十米長了!現在該怎麼辦?別無他法,只能排隊了。

「這麼早就排了這麼多人,他們都是幾點鐘起來的啊?」余美仁問排在她們前面的一個學長。

「你們是大一新生吧,第一次來買票?」學長問。

「嗯,是啊。」余美仁說。

「難怪你們不知道呢。那些排在前幾個的,大概半夜十二點就過來排隊了吧。」學長說。

什麼玩意兒?半夜十二點!

學長繼續說︰「他們都是老家在東北啊、新疆啊這些地方的,去那邊的票最難買了。我們班上一個新疆的同學就是這樣,他說火車站那種恐怖的地方提前兩天去排隊的都有,代售點呢,從開始放票就只有站票,為了買張硬座票,只有半夜來這里排隊了——像我這樣的本省人,寧願在代售點買站票,站它幾個小時回去,也不願來這里湊熱鬧,因為雖說是七點開始售票,但不出意外的話,七點鐘時網線一般不會連好,怎麼也要等到快八點鐘吧。而且這網路質量極差,正常狀態下,一個小時就會出一次故障,況且排在這里的人,每個人不一定只買一張票,而是肩負著舍友、同班同學好幾張票的重任,售票效率低到何種程度可想而知啊。我這是替我女朋友來排的,要不我才不來吶。」

听了學長這番話,兩個女孩子傻了眼,她們在學院里都是不善交際的人,消息閉塞,把買票這件事想得太簡單。現在怎麼辦呢,唉,繼續排著吧。

天漸漸亮了,隊伍似乎沒有向前移動多少,後面卻排得更長了。那天直到下午,她們才買到票。坐票沒有了,只有站票,不過能及時回家已是萬幸了。

那次的返鄉旅程,余美仁下午上火車後,坐著馬扎凳守在車廂尾部「看守廁所」,來來往往的乘客踐踏著行李箱,打掃衛生和推著食品車的乘務員對這些「廁所守望者」呼來喝去。不過這還不算慘,貨車駛過幾站後,車上的乘客只增不減,車廂的過道上,廁所里,甚至洗手池的台子上都堆滿了乘客和行李。此刻,連享受坐馬扎的空間都是件奢侈的事。

坐過這種硬座火車的人都有在車上要少喝水的經驗,否則當你已經忍受了很久的內急實在無法抗拒時,你如同走蜀道一樣艱難的從座位上走到廁所,低聲下氣的拜托站在里面的乘客先暫時出來一下,然後你進入廁所,以飛快的速度解手,再艱難的穿過站滿和坐滿了人的過道回到座位時,發現那里已經有一位大叔或大媽睡得正香,你只要稍微有點慈善心腸,就絕不忍心叫醒他或她了。

到了午夜,困意無情的侵襲著車上的乘客,有座位的人,或趴在小桌上,或靠在椅背上酣睡;沒座位的人,任你在車下再穿戴整潔,明亮光鮮,此刻也顧不得形象,坐在地上東倒西歪的沉沉睡去了。余美仁仍堅持沒有睡,好幾次,她感到只要一合上雙眼立刻就會毫無意識的栽倒在地,那種滋味兒,真是有口棺材都情願跳進去。

「查票了!查票了!都起來——腳拿開!」

沉睡的氣氛被「突襲」的乘務員打破了。深夜「突襲」硬座車廂是這些乘務員的愛好,因為硬座車廂乘客流動大,人員雜,這是他們敬業的表現吧,但至少那些在春運這樣的鐵路緊張時段也有辦法睡在臥鋪車廂里的人不會受到這樣的待遇。極不情願的配合乘警查票後,人們又重新坐回地上,剛要睡著,只听得︰

「讓一讓啊,讓一讓,碗兒面、礦泉水、飲料、八寶粥……」

推著食品推車的乘務員來了,人們又無奈的站起來,為推車讓路。不管多擁擠,這種食品推車總是擁有從一個車廂穿到另一個車廂的超能力。

不知過了多久,余美仁恢復知覺時,發現自己已坐在地上,倚著行李箱,耷拉著頭睡了好一陣兒了,睡相難看極了,真是美女也有這麼狼狽的一天!看看手表,四點多,總算快熬過最艱難的下半夜了。

六點鐘左右,來上廁所和來洗手池洗漱的人絡繹不絕,這些「廁所守望者」被一個乘務員轟到車廂連接處,又被另一個乘務員趕回來,真是站在哪里都不是,余美仁感到眼淚幾乎要流出來了,不過想到二戰時被納粹軍官蹂躪的猶太人,終于忍住沒有哭。

到了下午三點多,車上乘客漸漸少了,余美仁可以找到座位了。

「你也一直沒座兒,剛找到座兒?」坐在旁邊的一個小伙子問她。

「嗯,是啊。」余美仁回答,「你也是?」

「唉,別提了。」小伙子說,「我也是站票,昨晚九點多,我听說花三十塊錢可以去餐車坐一宿,就去了,倒也的確是坐了一宿;早上五點半,乘務員說要想繼續坐在那里,得花三十元買早飯,唉,買吧,能吃頓早飯,還能繼續有座兒,也不錯,不過那飯真是難吃得要命;到了七點,乘務員又說,七點到十一點是休閑吧,想呆在那兒,得再交三十,我暈,又交了三十;誰想到了十一點,又讓我們花三十買午飯了;結果吃完午飯到了一點,又說下午是休閑吧,得再交三十!媽的,快趕上臥鋪票的價格了!我好說歹說,我就快下車了,讓我再坐坐,愣是不行,哼,不行就不行,老子不坐了!」

晚上九點多,余美仁終于結束了三十個小時的火車旅程,踏上了長樹的土地。從第二學期開始,余美仁懂得半夜十二點就去排隊買票了,和幾個老鄉交替排隊,換班吃飯,四年下來,最好的戰利品就是硬座票,回鄉途中睡臥鋪是什麼滋味兒,她從未體會過。當然,和那些家在偏遠城市的更貧窮的學生相比,這點苦只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青春的丑聞最新章節 | 青春的丑聞全文閱讀 | 青春的丑聞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