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盛開的時節來到了,去年秋天,六個人曾約好今年一同去看櫻花,可不是他不在,就是她有事,到底沒有實現。
兩千零九年四月三十日,余美仁的爺爺去世了,他去世得那樣突然,只晚上多喝了幾杯酒,凌晨四點多女乃女乃醒來時,發現他已經斷氣了(爺爺一直患有高血壓)。送入醫院搶救,也沒能挽回他的生命。余美仁沒能趕回長樹。第二天就是五一三天假期,去長樹的機票已經售完;火車硬座票倒還有,只是火車晚上八點出發,到長樹近三十個小時,這樣回去意義也不大了。家人們都要她別回去了。雖說爺爺在世時,大多數的時間里,余美仁並不能感覺到他存在的意義,可現在他走了,余美仁才發現他有多麼重要。淚光中,現出爺爺大年三十在窗前掛燈籠的身影,還有他澆花,給金魚換水的身影……
一周後,工作忙了起來,余美仁才漸漸從爺爺去世的悲傷情緒中解月兌出來。
這一周,公司要接待一個上海的大客戶,這是筆大買賣,但據說這人的脾氣就好似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因缺乏人手,余美仁被臨時調去參加項目會議。她參加工作快滿一年,已漸漸擺月兌了從前膽小怕事的性格,盡管如此,面對這塊石頭,她仍感到戰戰兢兢。可出人意料的是,這塊又臭又硬的石頭,對待她的態度卻極為親切和藹。合同簽訂後的慶祝酒宴上,領導還開玩笑說︰
「看來以後談判還真少不了美女。」
雖說這只是句玩笑話,這次合同能夠順利簽訂也未必有她的功勞,但余美仁還是深深的嘗到了做美女的甜頭。在工作中,美女總是比同等能力的相貌平庸者更有競爭力;不僅在工作中,在生活中,美女也往往更容易得到幫助。「以貌取人」雖是個貶義詞,但「愛美之心」,誰人不曾有呢?
余美仁來公司的這近一年的時間里,公司舉辦過兩次規模不小的娛樂聚會。無論是文藝表演還是之後的慶祝酒宴,她都是那麼耀眼。中老年的公司領導和年紀輕輕的普通男員工里,很多人願意接近她,稱贊她的多才多藝和美貌;甚至有些男子,明知他已名花有主,卻仍不可抑制的向她表示好感。余美仁非常陶醉于這種受人仰慕的狀態中。但她漸漸發現,在這類宴會上,公司中那些四十來歲的默默無聞的女員工,就好像一種可有可無的擺設,她們這些人,如果不是在公司里位于舉足輕重的地位,領導們是不屑于逐桌敬酒時在她們身邊多停留一會兒的,甚至連話都不願多說一句。
余美仁感到了一種強烈的危機感,那就是自己的美貌也會有逝去的一天。這些不引人注意的中年女員工,也都曾年輕過,說不定哪個也是當年的絕色紅顏,可上了年紀,卻不被重視了。每當余美仁午飯後在公司寫字樓下散步,看到這類人三五個聚集起來,嘰嘰喳喳的談論孩子之類的事,余美仁就覺得她們很丑,很怕自己有一天也會變成她們那樣。余美仁不禁想,對于一個男人來說,三十歲後的每一年都比前一年更精彩,只要他有足夠的錢,二十歲的美人亦可投懷送抱;可對于一個女人來說,容貌佔據她百分之五十的價值,因此二十歲到三十歲的十年,擁有青春這一優勢,當年老色衰身材走樣的時候,這優勢就不存在了,維持平衡的方法有一個,就是要擁有金錢、地位和智慧,這樣才不會變成那些不引人注目的中年女員工,如果不能擁有這些東西,而變成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那麼還不如在年輕的時候就死去,說來這想法也是在奇怪。余美仁于是開始努力工作了,常常加班到九點才回去。
邱小白則不然,近段時間,她總是離下班還有五分鐘就關了電腦,到了下班時間,說聲︰「美仁,我先走了啊。」然後立刻沖出辦公室。她白天上班時,工作也不比從前認真,常一邊聊QQ,一邊傻笑。起初余美仁以為她是在和男朋友孫學真聊天,直到有一天,邱小白午後臨時有會議外出了,有一份文件要在下班前趕出來,她怕開會回來後時間來不及,讓余美仁幫忙趕一趕。
「E盤,我的工作文件」里面。美仁,拜托了啊。」邱小白臨走前對余美仁說。
余美仁吃過飯,直接上樓回到辦公室,來到邱小白電腦前找那份文件。屏幕右下角的QQ頭像在一閃一閃,這頭像余美仁太熟悉了,是孫保義的,從前它總是頻繁的在自己電腦屏幕右下角閃爍。好奇心驅使她點開了談話框︰
「老婆,你不要生氣了,我最怕你不理我了。」
我的天!余美仁情不自禁的打開消息記錄︰
「小白,我是真的愛上你了。」
「好,小白,一切依你,你不想分就不分,我會一輩子對老婆好。」
……
余美仁回憶起邱小白近期的舉動,原來他們兩人……余美仁先前還以為孫保義是抹不開顏面,與邱小白逢場作戲罷了,沒想到他們是在玩真的,真正的糊涂人是自己才對——不對,孫保義之前明明是在追自己的,這一點應該不是自戀的想法,或許起初他是想跟邱小白逢場作戲,漸漸兩人發展成真的了。余美仁回想起近段時間兩人的曖昧,確實比從前過分多了。想到這里,她不禁感到一陣惡心︰一個和有男朋友的女人亂搞,另一個有了男朋友,還和別的男人亂搞,真是不知羞恥!但轉而一想,自己何嘗不是這樣,有什麼資格鄙視他人呢?現在,不能讓邱小白知道自己看到了這些聊天記錄——她真是粗心,和孫保義這樣聊天,走的時候也不關掉QQ——她本就大大咧咧,或許忘記自己沒關,以為關了,才放心讓我到她電腦上的,對,應該就是這樣的,倒不如我替她關了吧,不然一會兒她回來,看到QQ沒關,說不定會擔心我是否看到了些什麼。余美仁于是關掉了QQ。
近四點半,邱小白才開會回來,她的座位和余美仁只隔了一條走道,余美仁用余光偷偷瞄向她,她果真忘記了自己沒關QQ這件事,因為她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QQ。真是的,還剩半個小時就下班了,還要聊些什麼啊。
「你幫我弄啦?」邱小白突然轉頭問余美仁。
余美仁一驚,趕忙說︰「哦,弄好了。」
邱小白高興的說︰「美仁,太謝謝你啦!」
邱小白又開始 里啪啦的敲鍵盤了,仍舊時不時的傻笑。余美仁用余光瞄向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別扭。晚上在家里吃飯,看到兩人眉目傳情,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六月,張博文的女朋友劉靜文畢業來綠城工作了,六個人的大家庭里又多了一個人。劉靜文和張博文住一間房。初來的幾天,余美仁在樓下,可以听到樓上張博文的房里傳來兩人的說話聲和笑聲,還有那質量不太好的床的吱吱聲,小別勝新歡,大概不過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