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林晨出了校醫院的門,看到黃色大衣的背影正向西北角的林子里走,他也跟過去。這片林子,是校園里幸福的情侶們最喜歡停留的地方,這里幽靜,隱蔽,與世隔絕。只因現在是星期一的上午,學生們大都在上課,林子里空蕩蕩的。何曦站在落滿了枯葉的石子路上,放聲的哭起來,林晨來到她身後,隔著她一米遠站著。
原來四個人夜里折騰了半宿之後,早晨同班隔壁寢室的人送他們來校醫院,隨後班主任和班上同學也都趕來了。林晨的癥狀最輕,大概是昨晚吃海鮮最少的緣故吧,到醫院時,嘔吐已經停止了,沒有頭痛發熱等癥狀,月復痛也不算嚴重,醫生為他打了吊針,他由于身體虛弱,吊針注射的過程中睡著了,整個過程里,何曦一直在身邊照顧他,早上接起女研究生電話的也是她。
何曦︰「干嘛過來追我,應該繼續抱著她才對啊!」
林晨︰「何曦,對不起,我應該早告訴你我有女朋友的。」
何曦哭得更厲害了。
林晨︰「何曦,你別這樣了。」
何曦︰「難道你們真的在交往嗎?」
林晨稍微猶豫了一下說︰「是的。」
何曦︰「可她不是和你一起做項目的前輩麼?」
林晨︰「沒錯,但她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就像我們的同齡人一樣。」
何曦︰「有多久了?」
林晨︰「嗯?」
何曦︰「你們在一起有多久了?」
林晨︰「有一段時間了。」
何曦抽泣著說︰「原來你總說很忙,沒有時間和我一起去上自習,都是和她在一起,我還像個傻瓜一樣……」
林晨︰「對不起。我們不想被別人知道,所以對誰都沒有說,這以後也暫時不想公開,所以,希望你就當作什麼也沒看到吧。」
何曦︰「她追你的?」
林晨︰「不是。」
何曦︰「這麼說,是你追她的?」
林晨︰「嗯。」
何曦︰「你很愛她?」
林晨︰「對。」
何曦的淚水汩汩流出。
林晨︰「很抱歉我沒有早些讓你知道,我沒有想到會這樣傷你的心。」
何曦抬起頭直視著他,林晨躲開她的目光,望向林子深處。此刻,他的臉呈青白,全無血色,由于胃已經吐空了,身子十分單薄,通常,這種病怏怏的姿態,是人們不予以贊同,努力去擺月兌掉的,可是這種姿態落在這樣一人身上,卻現出異乎尋常的病態美,讓人不可避免的被他吸引。無論是在當初充滿醉人金黃色的夢幻林蔭路上,還是此時蕭瑟的樹林,他都能和景色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被這樣一人拒絕,談何不傷心!
好一會兒,何曦才說話︰「林晨,你如實告訴我,你對我——有過感覺麼——你只要如實說就可以了。」
林晨︰「何曦,你人很好,很可愛,可是……」
何曦的眼淚不停的流出,但她故作堅強的模樣︰「不必說了,我懂了。」
林晨︰「真的很對不起——還有,你送我的圍巾,我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還你,我沒有戴過……」
何曦︰「不必還了,你不想要就丟掉算了。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林晨微微上前,用安慰的語氣︰「何曦,別這樣。」
何曦推了他一下︰「你沒听到我說什麼嗎?你走啊!我不想見到你!」
林晨嘆了口氣,轉過身,朝林子出口方向去了。還沒等他走出去,何曦沖過來,猛的從身後抱住他,林晨停下腳步,回身看到她已經哭得不成樣子了。何曦一邊用力捶打他,一邊說︰「我讓你走,你就走麼,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這麼久了,我對你的真心,難道你一點也看不出來麼……」
林晨抓住她的雙手︰「何曦,你冷靜點!」
何曦一頭撲到他懷里,嚎啕大哭︰「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愛我……」
就在剛才,余美仁也這樣子在他懷里哭,他當時覺得好幸福,毫不猶豫的就抱住她,可現在,眼前的這個人,盡管他此刻也很為她難過,並且也心軟到想要抱住她,可他沒有那麼做,只是握住她的肩膀。
林晨︰「何曦,我從前雖然不確定你心里是怎麼想的,但我並不是從來沒有看出你的心意,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一直很感激你。」
何曦︰「我那麼做是心甘情願的!我不是要你感激我,我是要你愛我……」
林晨的心也痛起來,「我對你,什麼都做不了,因為我真正能負責的,只能是一個人。對不起。」
何曦︰「她就那麼值得你愛?」
林晨點頭。
何曦︰「那如果沒有她呢?或者我更早的就對你說出我的心意了,你會接受麼?」
林晨︰「不知道——也許會吧。」
何曦又緊緊抱住他,而林晨只是那樣站著。
何曦︰「林晨,你就不能抱我一次麼,只這一次,然後我就不再找你。」
林晨︰「何曦,不要這樣了。」
何曦仰頭看著他︰「只這一次都不可以麼?我只有這一個要求你都不能滿足麼?」
林晨看著她哭得像桃子一樣的雙眼,終于伸出手臂,將她抱在懷里。何曦把頭埋在他胸前,他能感受到她由于哭泣而發出的顫抖,這顫抖深深刺痛他的心,讓他也幾欲流淚。
接下來是無聲的沉默。
好一會兒,何曦輕輕掙月兌開他的手臂,轉過身去,背對著他說︰「林晨,你回去吧,你還得休息,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林晨︰「何曦——」
何曦︰「我是說真的,我沒事了,現在只想一個人靜一下,你回去吧。」
林晨︰「好吧,那我先走了,你——」
他欲言又止,離開林子,剩下何曦一個人,她轉回身,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淚水無聲的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