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的目光完全地呆滯了，在那個壯漢的身後有一個看上去約莫十歲左右的女孩兒，讓柳言注意的並不是小女孩兒的相貌，而是她的身體，她的渾身上下竟然都是各種各樣的傷疤，血痕，並且，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季節里小女孩兒的身上竟然只是套了一件由幾根爛布條所圍成的布衣。而在小女孩兒的脖子上正有一個鐵質的項圈一直連在壯漢的手臂上，就仿佛是拴狗那樣的拴著。看著小女孩兒那早已經發青發紫的身體以及遍體赤黑的血污柳言根本就難以想象她到底是承受了怎樣的折磨與虐待。一股無名怒火直從柳言的心底升起，而正當他與有所動作的時候，他看到了小女孩兒的眼楮，漠然的瞪視著前方，麻木的小臉上早已經沒有了任何表情，烏黑的眸子深處完全沒有半點神采，有的只是那仿佛湮滅了一切生機的死寂。如果不是因為小女孩兒那時不時顫動一下的手指與腳趾，柳言根本就無法相信那個女孩兒竟然還是一個活著的人！柳言的身體無法自制的顫抖了起來，看著眼前的這個狀極悲慘的少女，他便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的妹妹。毫無疑問，那個壯漢對眼前的小女孩兒所施展的種種殘忍手段，就是這留春閣訓練新一批妓女讓她們服從的方法。一想到這里，柳言的雙眼頓時紅了起來，一雙拳頭在不知不覺中捏緊了起來，在他的身上一股極不穩定的能量劇烈的波動了起來。「哈哈！小子，你敢在留春閣里鬧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今天大爺就讓你知道知道留春閣里的規矩！」居中的大漢揮舞著手中的大鐵棍，猙獰地笑著，大嘴一咧，露出了一口丑陋的黃牙。「阿大，你跟這小子廢話什麼，你們趕緊給老娘上！非把這小子的狗腿打斷不可！」那先前被柳言氣勢所撞倒在地的女子滿臉厲色的尖聲叫道，涂著濃濃指甲油的縴細手指點指著靜立場中一動不動的柳言，聲音之中盡顯陰狠與怨毒。「是！」色眯眯地看了那女子胸前的豐滿一眼，阿大手中的鐵棍猛地會過頭頂，口中粗曠地大喝道︰「弟兄們，上！給老子廢了這個小子！」話音剛落，那十幾名大漢便都揮舞著手中粗長的鐵棍，一臉獰笑地撲了上來。而讓的柳言目呲欲裂的是那阿大的手中竟然根本就沒有放開拴住小女孩兒的鐵鏈，就那麼拖著小女孩兒沖了上來！「該死！」柳言的口中依舊是那沙啞蒼老的聲音，眼見著十幾名大漢朝自己沖了過來，柳言當即運轉朱雀拳，一縷紅芒突兀地自他的雙腳處浮現而出，承載著柳言的身體就仿佛一縷輕煙般急速地飄舞了起來。而在外人看來，只見柳言腳底一陣紅芒閃過，那黑斗篷便身化為十幾道黑色的幻影，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迎上了十幾根對方力劈而下的大鐵棍。毫無懸念的，要知道在這一群壯漢中最強的也僅僅是模上了三階的門檻罷了，而柳言卻已經是四階中級上下，再加上四象歸元拳的輔助，結果幾乎是呼之欲出的。只听得一聲劇烈的氣爆之音後，柳言依然臉色淡然的立身于原處，負手而立，仿佛什麼都沒有做過一般，唯一不同的，就是在他的身後，多了一個女孩兒，一個傷痕累累的女孩兒！與之相反，那十幾名凶狠撲來的壯漢手中鐵棍應聲而斷，身體也猛地倒飛而出，一團團鮮血就仿佛不要錢似的從這些壯漢的口中狂瀉而出，在空中劃過了一道道美麗的弧線，最終在桃紅色的地板之上烙印上了朵朵淒美的血梅花。而伴隨著「轟卡」的一聲巨響，十幾名壯漢的身體重重地砸在了木制的桌椅之上，帶起了一蓬濃厚的煙塵。至于那阿大，更是被柳言重點照顧，方才的那一個交手的瞬間也不知道被柳言打中了多少拳，此時正渾身抽搐的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止。而他手中捆綁著女孩兒的鐵鏈也早已經在先前的交手中被柳言打的寸寸斷裂，令那阿大還處于被打的懵懂中，手臂上緊拴著的女孩兒就已經到了柳言的手中。冷冷地瞥了阿大以及其他的被自己一拳轟飛的壯漢一眼，柳言便不再理會他們，懾人的目光近乎實質化的凝視著面前那因為自己表現而駭的臉色有些慘白的女子，柳言淡淡地出聲問道︰「你還想把我的腿給打斷嗎？」柳言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甚至听不出其中有任何情緒的波動。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句話，卻嚇得那女子的腿都有些軟了，渾身哆嗦的站在那里看著自己，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原本臉上的陰狠與怨毒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與之相反，在她的神色中緩緩地浮現了幾分奴性的色彩。「噗通！」一聲，女子突兀地跪倒在了柳言的面前，美麗的臉蛋上恰到好處地出現了幾分誠惶誠恐的神色，手腳並用地爬到了柳言的腳下，一雙玉手就要向柳言的小腿抱去。「你干什麼？」拉著身旁仍舊一臉木然的小女孩兒後退了幾步，柳言也是被這女子突然的動作搞得有些愣神，退了幾步不讓那女子觸踫到自己的身體，柳言這才有些驚怒的喝問道。「先生！」此時那女子溫順的就如同一只家養的羔羊一般，異常乖巧的跪伏在地上，她看著柳言的目光中也盡是一副無比撩人的媚態，「先前是小紅的不對，小紅在這里給先生賠不是了。為表誠意，小紅今晚願意為先生進行一切的服務，只要是先生願意的，小紅都可以免費服務！」看著腳下那自稱小紅的女子此時這樣一幅低眉順目的奴性姿態，再想想先前小紅眼神中那令人發指的狠戾與怨毒，柳言突然覺得有一股透心的涼意從自己的頭頂直通至腳底，令得自己渾身一陣發冷。眼前的這個小紅看上去只比自己大上七八歲，還處于少女最為燦爛的花季年華，但是她卻已經丟失了一個人最為基本的原則與尊嚴。在柳言的認知中，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都應該有一道只屬于自己的枷鎖，它嚴守著作為一個人絕對不應該丟失的性情與尊嚴。而一旦這道人心中最為重要的枷鎖為之破碎的話，那麼，人將不人，活在這世間的，也將只是一具掏空了所有一切良心、尊嚴、甚至是靈魂等等的，僅剩下一層皮囊，連那最低等的牲畜都不如的行尸走肉罷了！而此時柳言看著腳下的小紅，卻恰恰就生出了這樣的感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柳言從三歲那年開始一直到遇到師傅龍易為止幾乎一直都過著東躲西藏，四處奔波的生活。他也曾經與乞丐同眠，也曾經與馬賊共飲，也曾經與盜賊同盜，和這些社會的最底層混跡在一起。但是，今天卻是他第一次真正地看清這個世界的陰暗之面。而小紅，也同樣是柳言這些年來所接觸過的第一個真正的墮落者。「滾！」冷冷地從嘴中吐出這樣一個字來，柳言聲音異常沙啞低沉地說道，「把你們這里主事的人給我找來！另外，不要讓我再見到你，否則，我就會讓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對于眼前的這個早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尊與靈魂的惡心女人，柳言所能感覺到的就只有無盡的憎惡。「是是是！」听了柳言的要求，小紅連忙一臉謙恭地答應道。隨即小紅就真的側身滾倒在冰涼的地板上，打著滾消失在了柳言的視線之中，而在她的臉頰之上，卻依舊掛著一抹討好般的謙卑笑容。看到這一幕，柳言的心中對其的厭惡就更多了幾分。然而，柳言身旁那剛剛被他救下的小女孩兒對此卻沒有絲毫的反應，冷漠麻木的小臉蛋之上甚至沒有一絲一毫情感的波動。從小紅滾出外廳約莫十分鐘之後，一個臉上抹著極濃的脂粉，身穿大紅錦袍，右手中捏著一把蘭花扇的中年美婦從內廳中步出，裊裊婷婷地朝著柳言的方向走去。「哎喲！這位爺看起來心情不大好啊！奴家就是這留春閣里的老鴇，這留春閣里的大大小小事物都是由奴家我一手打理的，爺您有什麼事情直接說不就成了？我們留春閣里的姑娘保管給您辦好了，又何必動手呢？」老鴇扭動著自己那還算縴細的腰肢，迎面走來，帶來一陣香風，身體前傾，就要貼上柳言的身體。「站住！」柳言冷冷地喝止了老鴇的動作，他現在算是明白了這些身處風塵的女子為什麼一見面就要往自己的身上貼了，這完全就是職業習慣啊！當然，明白了這個中緣由後，也只是在柳言的心中更添了幾分惡感罷了。感受著柳言話語中的冰冷，老鴇不得不停下了自己前行的腳步，「這位爺，您這是什麼意思呢？」老鴇也不是傻子，此時從柳言的幾句話聲音中就已經听出來了眼前的這個全身隱藏在黑斗篷中的人不像是來尋歡問柳的，而對于這樣的人，老鴇應付起來可就要多花上一些心思了！「哼！」冷哼一聲，柳言也不想與這老鴇多做糾纏，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我問你，十年之前，是否有一個名叫柳依依的女孩兒被賣到這留春閣？」如果柳言此時問的是別的女子，這老鴇或許還需要一段時間去回想一下，但是這柳依依就不同了。十年之前柳家滿門抄斬可以說是震驚了整座龍皇城，隨即大將軍金武下令全國緝拿柳宜成之幼子柳言，其給出的天價懸賞足以讓任何的一個小型幫派為之瘋狂。而在柳家上下百余口人全部斬首之後，柳宜成所留下的年僅十個月大的幼女柳依依便被賣到了留春閣。老鴇的腦海中還清晰地記得當年自己從那滿身血腥氣息的士兵手中接過熟睡于襁褓之中的柳依依時的情景。而當年的那個女嬰五六歲大的時候，不僅僅美麗可人，而且乖巧聰明，深得留春閣上下所有姑娘們的喜愛與寵溺。若不出意外的話，再過個十一二年時間，柳依依那丫頭一定會出落得更加水靈，絕對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留春閣下一屆花魁的絕佳人選啊！只可惜……想到這里，老鴇便忍不住低聲嘆了口氣。怎料，老鴇這嘆氣的動作卻引起了柳言的誤會，瞥了身邊那滿身傷疤的小女孩兒一眼，再稍加聯想，柳言的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同時一股凜冽的殺氣從他體內席卷而出，直向身前的老鴇壓迫而去。「你麼，你們殺了她？」聲音顫抖地問道，此時柳言的眼楮已經有些紅了，如果接下來老鴇沒有否定這一點的話，那麼毫無疑問柳言絕對會在一瞬間殺死眼前的老鴇並且將整座留春閣都給移成平地。「不！沒有，大人我們沒有啊！」感受到柳言身上突然爆發而出的森寒殺氣，老鴇那飾滿脂粉的臉蛋頓時駭的一片蒼白，連聲高呼道︰「我們並沒有像大人您想象的那樣對待依依啊！依依那丫頭在三年前被絕情谷的人帶走了啊！真的，我對天發誓！」為了保住自己的姓命，老鴇不顧一切地尖聲高叫到。「絕情谷？」果然，一听到柳依依並沒有想自己所想象的那樣慘死在留春閣那令人發指的種種酷刑之下，柳言渾身彌漫的恐怖殺氣頓時為之收斂了起來，雙眸淡淡地凝視著面前一臉驚懼之色的老鴇，柳言冷漠地問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有半句謊話，哼！你知道是什麼後果！」說著，柳言右手略微抬起，呈爪型地伸到了老鴇的面前，只見一團赤紅的火焰從他的掌心處猛地竄出，灼燒的空間一陣扭曲。而當老鴇的目光轉移到這一團火焰上之時，俏臉上更多了幾分恐懼之色。「我說，我一切都說，只求大人您能不殺我！」瞥了一眼柳言手上不住跳動的火焰，老鴇有些驚懼地開口說道︰「十年前，柳宜成將軍因為私藏軍功而被斬，柳家全家百余口人全部下獄。而金武大將軍因為舉報有功，再加上戰敗了白虎的軍隊，故升金武大將軍為血龍將軍，封萬戶侯。而也就在柳家上下百余口人被全部斬首的當天，金武將軍便派手下抱著一個尚還處于襁褓之中的女嬰來到我們留春閣了。他告訴我們說那個女嬰就是柳宜成將軍的幼女柳依依。他還說他把柳依依送到我們留春閣中並不是為了錢，而是要我們把依依培養成一個最有氣質的花魁，並且等她成年以後再送回將軍府做金武他的小妾就可以了。而當時金武將軍不僅僅沒有向我們要錢，反而是給了我們十萬金幣。我當時看著錢夠多，所以就給應了下來。但是誰想到三年之前，依依那丫頭跑出留春閣在大街上閑逛，也不知怎麼的竟就與絕情谷的人踫到一起了。當時絕情谷的那位仙姑拉著依依來到我們留春閣，第一句話就是要帶依依走，說依依以後就是他們絕情谷的弟子了！雖然那位仙姑看起來外表很冷漠，但是我看她對依依的態度卻挺好的。大人，您也知道絕情谷是什麼地方，他們的意思我一個小妓院的老鴇敢忤逆嗎？依依是被絕情谷的人給帶走了，所以她並不在我們留春閣啊！」听了老鴇的一番解釋，柳言的一顆心終于是放松了下來，雖然在這里沒有見到妹妹，但是不論怎麼說妹妹她被絕情谷的人看上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總之要比呆在這留春閣中要好上千倍萬倍了。但是緊接著一股怒火又從柳言的心底竄起，金武那老狗不僅僅害我父親，使我父親含冤而死，並且我柳家上下百余口人也因此慘死市中，暴尸街頭，而今居然還想打我妹妹的主意？看來老狗你真的是殺上上一萬遍都死有余辜啊！冰冷的目光中殺機隱現，柳言冷漠地注視著面前臉色依舊有些許蒼白的老鴇，淡淡地說道︰「我要帶她走！」說著，柳言偏過頭去看了那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邊面無表情的女孩兒一眼。一听柳言要帶那教已久的女孩兒走，老鴇先是猶豫了一下，但在感受到柳言身上所散發的冰冷殺意下，不由得連連點頭。此時，她真是有些怕了這個渾身隱藏在黑色斗篷之中的神秘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