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門外,恰好踫上小童朝這邊走來,卓逸夫微微一笑︰「既然先生遠行,書童自然不能落下,一起帶上,也省的先生路上寂寞。」
「你…」听到卓逸夫要連自己的童兒都帶走,程昱終于急了︰「你堂堂一位將軍,豈可脅迫一名孩童,若傳出去就不怕壞了名聲?」
「程昱先生不是說我心狠手辣嗎,既然心狠手辣自然不會留著一個孩童給人報信顯露我等行蹤。」卓逸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漫不經心回應了句。
話音落下,親衛已經將不斷掙扎踢打的小童帶了過來,卓逸夫順手接過親衛遞過來的韁繩,翻身上馬︰「看程昱先生很是關心這童兒,既然如此,狂牛與童兒同乘一騎,另外分出十人保護程昱先生,中途不必停留,我等直接趕往尉氏。」
目睹了卓逸夫綁架名士的全過程,蔡琰雖然覺得不妥,可考慮到自己特殊的身份便沒說什麼,不過心中卻不得不佩服卓逸夫的果斷機智,能從別人的一言一行中抓住關鍵點,比如先前小童的話以及程昱先生的反應,雖然漫不經心可每一次安排都帶有目的性,怪不得短短時間便發展到這等地步。
蔡琰暗暗琢磨之時,卓逸夫一行人已經準備妥當,一聲命令下,上百軍士順著官道向尉氏前行,因為都有馬匹代步,行動速度頗為快速。
就在卓逸夫等人離開不久後,程昱的木屋前停下一輛馬車,從中下來一位衣著華貴的老者,旁邊還陪著一人︰「叔公,仲德的居所到了,您慢點。」
將老者攙扶著下車後,旁邊之人一臉的抱怨︰「這仲德也是,身為宗族之人竟然不顧家族微末,偏偏要來此隱居,如今曹公勢大,也很欣賞仲德,只要仲德願意輔佐,我程氏一族便能與曹公搭上關系,日後自然能恢復往昔榮耀,可仲德偏偏說什麼時機未到,這不,還得麻煩叔公您親自跑一趟,真是不孝。」
老者搖了搖頭︰「我族中人才凋零,嫡系族人沒有一個可造之材,以往你等處處刁難仲德,如今有求于人依舊不肯放低姿態,真是愚蠢。」
旁邊之人雖然點頭應是,可卻沒怎麼放在心上,兩人來到木屋前叫喚了幾聲可房中卻沒有絲毫反應,推門進入後,只見衣服飛的滿地都是,而且牆壁上還有些血跡,面對空空如也的房間,兩人不由呆愣了片刻。
「不好,難道仲德著了強盜?」老者大叫一聲,立即吩咐身邊之人︰「快!快去縣衙請縣令出面,同時派人前往陳留稟告曹公!」
……………
卓逸夫等人一路急性,許久之後,程昱才首次開口與卓逸夫說話︰「牧僚既然知道有族親在襄邑縣,必然會猜到要不了多久便會有人前去尋我,我想知道牧僚打算如何對付他們,若是放任不管,你的行蹤必然藏不了多久。」
卓逸夫看了眼程昱,嘴角微微勾起︰「程昱先生果然沉得住氣,直到此時才詢問,我還以為先生並不關心那些人的死活,若真如此,我可就後悔莫及了,白白給自己留下了莫大隱患,卻沒能讓先生感激于我。」
程昱頓時听出了卓逸夫的話外之意,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可眉心卻急劇抖動了幾下,顯示著心中不平靜,微微吐出一口氣︰「如此看來,我那叔公無礙。」
不過隨即又疑惑起來︰「以牧僚的狠辣手段,真會放過我那叔公,要知道如此一來,牧僚前來陳留的消息很可能提早暴露,這可是殺身大禍。」
卓逸夫搖頭一嘆︰「沒辦法,我此次的目的是想讓先生輔佐于我,並非要將先生挾持,若真殺了你那族親,以先生的性格必不會有一絲可能輔佐我。與其如此,我帶走先生豈不是多此一舉?」
卓逸夫的話很巧妙,言外之意就是︰我為了請你出山輔佐,連命都豁出去了,難道你還看不出我的真心與重視嗎?古往經來有哪個主子肯為了請賢士出山而不顧性命?我如此真心實意,你難道就不感動嗎?
確實,听了卓逸夫這番話,程昱確實很感動,也能體會到卓逸夫是何等看重自己,雖然知道這是對方故意如此,可人心都是肉長的,卓逸夫能為了自己不顧凶險親自前來襄邑邀請,現在更是寧願冒著身份暴露的危險也不願傷害自己的族親,這種恩德就算石頭人都能感受得到。
「雖然牧僚將所有事情都擺在明面上,為的就是感動我,可這種敢拿性命表達誠意的方式又有幾人敢效仿?若當初張邈能有牧僚十之一二的真心,我又豈會有今日之結局。」想到這里,程昱第一次生出士為知己者死的沖動。
卓逸夫觀察著程昱不斷變化的表情,知道對方已經動搖,于是再次加了把火︰「先生說我心狠手辣,射殺了兩千降兵,可先生有沒有想過,當時敵眾我寡,對方又是來去如風的騎兵,一旦降兵叛亂,我那一千兒郎必會死無葬身之地,若是為了區區名聲而至屬下兒郎的性命于無物豈非形同畜生。」
這幾句話卓逸夫說得非常慷慨激昂,不但把程昱感動了,就連身邊所有親衛都感動的稀里嘩啦,一個個目光炙熱盯著自家主公。
旁邊,蔡琰靈動傳神的眸子緊緊盯著卓逸夫那剛毅的臉龐,這一刻,蔡琰覺得此時將軍身上有一種光環,有一種無法言喻的魅力,這種魅力能夠凝聚人心,能夠讓所有人死心塌地追隨,雖死無憾。同時更有種看不透的感覺,將軍時而冷酷無情,時而又非常感性,到底那一面才是真實的將軍?
喜歡一個人往往是從好奇開始,因為好奇而逐漸探索,逐漸想要了解對方,當想要抽身而退之時,卻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走進了一個泥潭,早已深陷其中無法自拔。而此時的蔡琰明顯正處于探索階段,對卓逸夫充滿了好奇。
卓逸夫雖然心機深沉,老謀深算,可卻萬萬想不到,自己無心插柳柳成蔭,對于蔡琰的攻勢不知不覺邁進了一步,當然,方才一番話,卓逸夫大半都是發自真心,否則就是再會掩飾都不可能如此傳神,進而感染眾人。
其實卓逸夫還有一點沒說,雖然沒有殺程昱族人滅口,可卻制造出一些假象迷惑對方,讓對方以為程昱是被強盜搶劫了,就算有人追查,一時間也不會聯系到自己,如此一來,卓逸夫便有足夠時間前往尉氏,帶著輕輕與冬兒離開。
此後,程昱一路上始終沉默不語,不過卓逸夫能夠看出,此時的沉默不同于先前,程昱畢竟是心智堅韌之人,想要讓其轉變想法總要有些時間,這點時間卓逸夫還是有的,也不著急,只是帶著眾人蒙頭趕路。
天黑之時,卓逸夫一行人終于趕到尉氏範圍,已經能隱隱看到尉氏不算高大的城牆,這一路上風塵僕僕,所有人頭發都快被風沙染黃了。
尤其是蔡琰,雖然不像普通女子那般嬌弱,可畢竟是女子,體質柔弱無法與男子相比,一路疾馳顛簸下,絕美的臉上滿是疲憊,就連靈動的雙眸都好似失去了色彩,卓逸夫雖然鐵石心腸,可看到這一幕還是不自覺有些憐惜。
卓逸夫騎馬向蔡琰走近幾步,臉上有少許關切︰「這幾日累壞了,馬上就要進城了,到時好好休息一下。」卓逸夫不擅長男女之事,能夠說出這些平淡卻略帶關切的話已經很不容易了。
蔡琰雖然疲憊,可還是勉強露出笑臉︰「謝將軍關心,沒事的,將軍的事要緊,不必顧慮我。」
卓逸夫笑了笑,這才帶著眾人向尉氏縣城走去,可來到近處之時,神色不由一變,終于發現了一些蹊蹺詭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