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一身夜行衣不多時便到了司馬將軍府。
司馬安平乃是承襲的司馬孓的將軍之位,雖然本身能力也不弱,可是畢竟承襲爵位王位的多,承襲將軍之位的少。羽璟帝也算是看在當年司馬孓一心追隨屠龍將軍慕殷並且確實也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便聖恩大開讓司馬安平承襲了將軍之位。只不過這個將軍不比那些一刀一命拼下來的地位,統領著護疆大軍和京畿大軍的虎符都不在司馬安平手上,司馬安平手中的軍令能夠調遣的只有少部分士兵。所以這個將軍府也便不像是如今大燮朝中拿著護疆大軍虎符的東方將軍和拿著京畿大軍虎符的祁將軍的府邸那般守衛嚴密。
虞美人悄然從後院翻牆而入,司馬將軍府雖不奢華,但也仍舊是一廊十燈百步一景,只是廊子上的燈點亮的很少,在這夜晚那庭院中的盆景尤其顯得峭楞楞鬼似的婆娑著身影,讓虞美人眉心微微地皺了起來。
幾個家丁模樣的下人從回廊處走了過來,虞美人一個矮身蹲伏在了廊子旁的花叢下,待腳步聲遠去了方才起身。一般來說這些達官貴人有什麼重要的物什不是放在書房就是放在臥室,虞美人按照著京中習俗書房的方位小心翼翼地模索而去,卻又突然听到大廳的方向傳來陣陣歡笑之聲,踫杯勸酒的聲音不絕于耳,黑色蒙面下的唇冷冷地勾起了一個譏諷的弧度來,心想那幾個棘手的人物都在飲酒,也算是天助了,正好方便她來查探。
稍稍放寬了心之後,虞美人卻又突然警醒,為何這夏夜卻一絲蟲鳴都听不見?!除了方才路過的幾個家丁外,這院落內安靜得有些過分了!
心內一旦有了計較便迅疾地打算原路返回,她虞美人雖一心想證明自己的能力,卻也並不是三歲打醋小孩,不會將自己性命罔顧了去。一次沒有成功反正還會有很多次機會,大不了下次再來。
然而,她卻倏然被一盞盞隔空點亮的廊子燈籠晃了眼,腳步一頓,心道不好,連忙幾個鷂子翻身意欲從院牆處飛身出去。可是這進了網的魚哪兒能夠讓它給輕易跑了?一個漫天而下的大網突然罩了下來,虞美人也還算鎮定,瞬時拔出了腰間的劍來劈向那網,卻竟然連連閃出了火花來,竟是連一絲一毫都沒有將那大網給劈斬開來。
一個清冽的聲音傳來,「那是用浸了水的麻蘸著水沙和礦渣編制而成的,一般的刀劍只能夠將刀鋒越斫越鈍。」伴隨著那聲音,空中的大網已然完全將一身夜行衣蒙面的虞美人給罩在了里面,幾番掙扎之後躲藏在黑暗之中已經連續好幾日換班隱藏的護衛們也現身出來了,雖有一絲疲憊之色,卻是欣然不已,等了這麼久,終于抓到一個!
虞美人憤怒中抬頭,卻見昏黃的燈光下一個長著乖巧面貌的男子抿著唇看著自己,那雙桃花眼中似乎有些許的為難,只是不知那「為難」到底是在為誰而為難?
來人正是安常在,從白珩隱藏醉紅塵探听消息之後司馬安平便已經與安常在有了聯系,整個計策最初便是安常在提出來的,雖不怎麼精巧,卻是實用得很。過于精明的人或許會因為疑慮這是陷阱而寧可放過絕不輕易涉險,可這個世上哪兒來那麼多萬般精明的人?
侍衛們小心著上前收網,將虞美人給裹在了那網里而後架刀其上,小心地去了那網。虞美人豈是束手就擒之人?網剛去,一個轉步便欲從侍衛們的空缺處鑽出遁逃,侍衛們哪兒想過刀架脖子上這人都敢亂來,一時間竟然被她奔出了丈余,卻凌空一個石子過來正中膝彎,踉蹌間撞向了旁邊的假山,額角一縷細細的血絲蜿蜒而下,頗有些狼狽。
虞美人被假山一撞,頭暈了一暈,片刻清醒卻已然看見傅石生與司馬安平立在身前,而身後假山處白珩手執折扇斜靠在那里,一副看戲的樣子。虞美人心知遁逃不了了,便抹去了額角的血絲,冷眼看著幾人,等他們先說話。
然而,司馬安平一個側身,他身後的良歡方才現在了虞美人面前。只是,那雙眼里竟是比當初虞美人離他而去之時更加幽深哀戚,眨也不眨地死死盯著虞美人的雙眼,顫抖著喚道︰「虞兒。」
安常在仍舊抿著唇,突然走上了前來道︰「歡,此事我們來處理,你••••••你最好回避。」
司馬安平與白珩當然知曉安常在的用意,然而那傅石生剛一听良歡那聲情深意重的「虞兒」便怒從中起,心想面前這女飛賊打扮的人果然就是那負心寡情的虞美人,不僅如此還定然與良歡一家的事情有關,想那良歡如此對她,她竟然這般「回報」良歡!傅石生拍著安常在的背,道︰「干嘛叫歡回避?!就是要讓歡看看這女人的真面目!」
良歡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那額角受傷的虞美人,心內百般滋味不知如何嘗。
虞美人縛袖的手漸漸握緊,眼中也氤氳了些許的霧氣,卻在指甲嵌入手心之後緩緩放開,而後傲然地抬頭回視良歡的眼,伸手扯掉了臉上的黑色蒙面,那張絕色的容顏此刻並未著粉黛,卻是清麗異常,額角的傷處也襯出了一種別樣的美來。安常在一見這女子形狀,便也暗嗔難怪良歡會陷下去,這醉紅塵秋閣之首果真不是凡色。
「要殺要剮,悉听尊便!」虞美人冷然地說著,就似如今被抓住的不是她,而是一個毫不相干的人。
良歡仍舊痴看著虞美人,司馬安平見良歡一時半會兒並不像是能夠真正警醒過來的人,便對著旁邊的侍衛道︰「帶下去,好生看管,勿要讓人劫了。」
侍衛還未動手,良歡卻用听起來就似是有些哽咽著的聲音道︰「一開始接近我,就是為了我父親的罪證?」
虞美人用眼角瞥了眼良歡,矢口否認,學了那套東編西湊的話來︰「我不知道什麼罪證不罪證,我承認我便是江湖上的‘賊蓮花’,今日算是落在你們手上了,算我‘賊蓮花’栽了!可是別的什麼罪名休想隨意安在我身上!」
白珩本就是風流少年出身的人物,對女子的巧言說了沒有一千也有幾百,怎會不知虞美人只是在撇開與亂紅的關系,要知道若是她承認了自己是「賊蓮花」按照大燮律例最多判監禁,而若是與那亂紅有了什麼聯系,性命不保不說,很有可能還會為了逼她說出亂紅總舵而受盡折磨。
白珩合上了折扇,笑道︰「這麼說,虞美人這次夜潛將軍府只是為了‘賊蓮花’所謂的‘劫富濟貧’?」
「哼!」虞美人冷哼,沒有表情地道︰「大燮十官九貪,剩那一人便是方才上任還沒來得及貪瀆!我看你們這幾人也不過爾爾!」
白珩再次笑道︰「醉紅塵可不是‘日進斗金’可以言表的,你乃秋閣之首,隨便一根指頭就可以有大筆大筆的銀子入你手中,如何還需做這些雞鳴狗盜的事情來?虞美人,有些事情我們心知肚明,你不必狡辯,我們抓你所為何事你也清楚。亂紅一日不除,朝廷一日不安,怪就怪在你們處事過份了,大燮朝廷的臉面豈是你們可以隨意侮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