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著許許多多不得不做的決定，不得不做的選擇。
曾經有過一次，他選擇了天下，選擇了江山，而後想了四年，念了四年，問了四年……問自己，是否值得，是否正確，是否從未後悔是否，不應後悔。
四年之後，他以為上蒼听到了他的聲音，讓那個他曾經失去的人回來了。
然而，跪在面前的人卻仍舊高喊著︰「皇上不可！」
是啊，他是皇上，坐在那個高高的龍椅之上。江山是他的，百姓是他的，什麼都是他的……然而，那個人卻不是他的。他曾經也以為那個人也屬于他，曾經也以為那個人會一生一世都在他的身邊，不離不棄永不放手，然而四年之前他卻發現，那個人可以離開，用死亡的方式。
聖祖太廟之內，轟隆的巨響驚擾了京畿大軍和幽冥軍。
安常在見勢而行，立馬高喊道︰「柄華侯已死！幽冥軍受降！」
隨著安常在的高喊，京畿大軍也逐漸附和著喊道︰「柄華侯已死！幽冥軍受降！柄華侯已死！幽冥軍受降！」
原本失了十一位首領的幽冥軍大挫，如今聖祖太廟之內的爆炸聲不斷地傳來，京畿大軍的高喊一聲聲攻破幽冥軍的心理防線。
安常在見那些幽冥軍逐漸開始動搖，便向著司馬安平使了一個眼色。司馬安平與安常在兩人早已通心，立馬便會意地高舉長劍，喊道︰「幽冥軍若受降，不予追究罪責！幽冥軍若抵抗，殺無赦！」
司馬安平的話讓幽冥軍的抵抗之心逐漸瓦解，柄華侯已死，他們反抗還有什麼意義呢？
待到那爆炸的聲音息了下去，幽冥軍便紛紛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兩軍之前，百里郁寒冷眼看著阻攔在前的四大護衛，卻又看到幽冥軍紛紛放下兵器跪立當前。
「讓開。」百里郁寒難得地冷了神色。
四大護衛低著頭，蒼穹躬身道︰「皇上，大局為重。」
慕天也恭敬地道︰「皇上，柄華侯在聖祖太廟之內安放了大量的炸藥，如今聖祖太廟被毀之幾盡，柄華侯定也葬身其中。」言外之意，聖祖太廟之內的所有人都已經喪生。
然而……
「讓開。」
百里郁寒再一次地道，眼神冰冷，是四大護衛從未見到過的神色。
四大護衛自然知曉慕子楚之于百里郁寒的意義，片刻之後迫于那強大的壓力，終還是讓開了道來。可是，百里郁寒還未踏足聖祖太廟，只見一條血色的布帛突然從聖祖太廟之內飛天而出！
空中適時地飛過了一只巨大的風箏來，如同一只巨型的雄鷹一般，而那血色的布帛則飛天破空纏上了那風箏。風箏劃過，隨之便見一白衣男子從那火藥炸裂的煙霧之中如仙般飛出。
束著發絲的發帶已斷，烏發飄飛，隨著衣襟擺動。那男子手中抱著個孩子，孩子乖巧而听話地用雙手捂住了眼，趴在他的懷中。
飛天之人，白衣耀眼。
所有那一場內亂的幸存者的回憶之中，都有著那麼一襲白衣。
據說，慕子楚在石塹谷被殺，魂靈升天回到了破軍之星的位置。然而，月兌去了凡胎肉骨的慕子楚卻不忍見到大燮劫難，便重臨人間，引來了山崩地裂，讓多行不義的柄華侯等人葬身聖祖太廟。
所有傳說的起源，卻是安常在隱于大軍之中的高喊之聲。
「是破軍之神！破軍之神啊！慕將軍化神騎鷹回來解救我們啦！」
白衣的慕子楚借力于那血色的布帛，飛身上了風箏之上。似是有了牽引，風箏飛過不過片刻的時間，白衣的慕子楚便隨著那風箏飄向了遠方。
伴隨著安常在的喊聲，大批大批的京畿大軍和幽冥軍都紛紛虔誠跪拜，高呼道︰「破軍佑我大燮，破軍佑我大燮！萬世聖安，萬歲萬萬歲！」
百里郁寒雙拳緊握，冷冷地盯視著仍舊煽動大軍的安常在。而司馬安平卻也頗有些不解地看了眼安常在，他明明知道，那就是慕子楚，活生生的慕子楚，怎麼可能是什麼破軍之星？
「受降之軍，司馬將軍重新編制，歸入帳下。」百里郁寒臉色不善，卻是對著司馬安平說著冷靜的善後的話。然而話剛結束，那雙平日里溫文爾雅的眼卻如同冰錐一般盯視著安常在，「安大人輔佐有功，官升一級。京畿大軍救駕有功，賞軍俸兩年。」
待到戰爭結束，一干文人大臣方才被允許靠近聖祖太廟。
李清傅庸等人跪于百里郁寒身前，正待恭敬地呼喏聖號萬歲，卻見百里郁寒負手入了轎輦，冷聲道︰「聖祖太廟之內當有生還者，司馬將軍善後救援，務必救出東方將軍。」
司馬安平跪下接旨，卻已然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同尋常。而那種不同尋常，來自于百里郁寒與安常在二人。才趕來的文人大臣等人也早已听到大軍高呼的破軍之星，卻是一個個都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回宮。」百里郁寒的聲音從轎輦內傳出，「安大人功不可沒，隨朕一同回宮，朕……有些話要問問安大人。」
安常在知道這一步必定要走，便恭敬地道︰「微臣遵旨。」
李清拈著不長的胡須，將所有的事情梳理了一遍，眼神突地一亮，抬頭看向了傅庸，卻見傅庸也正訝然抬頭見他。二人相視，便知自己猜測定然有了三分可信。
方才听大軍呼喏的破軍之星，難道果然是慕子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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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子楚懷中抱著小皇帝，坐在那碩大的風箏之上，微微一笑，道︰「好了，可以睜開眼楮了。」
小皇帝慢慢放下了肉呼呼的小手，怯懦懦地睜開了黑溜溜的眼楮來，卻見自己正飛在空中，眼楮一亮，露出歡快的笑容來，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觸模從身旁飛過的風。
風箏隨著牽引逐漸靠近了大燮帝都最近的鳳鸞山，在風箏撞上山體之前，慕子楚按住了小皇帝飛舞的小手，抱著小皇帝一躍跳下了風箏，站在了鳳鸞山巔。
鳳鸞山巔之上，黑衣的離弦靜靜等候。對于慕子楚的臉，她沒有絲毫的驚訝與詫異。從一開始，她就見到過紅塵的臉。只不過，這是第一次見到慕子楚身份的紅塵，見到慕子楚身份的臉。
恭敬地半跪而下，離弦道︰「十六處地道的可能出口都已經安排人把手，一有消息立馬可稟。」
見到冷眼冷色的離弦，小皇帝害怕地將臉埋在了慕子楚懷中。然而慕子楚卻將小皇帝遞給了離弦，道︰「送到傅太師府。」
小皇帝眼淚汪汪地盯著慕子楚，不肯松手。而慕子楚卻只是淺淺地笑著，抬起袖口擦了擦小皇帝的眼角，道︰「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別哭。」
小皇帝懵懵懂懂地收了眼淚，安安靜靜地被離弦抱著。
離弦卻是突兒又道︰「菱夢傳來消息，天亮之後左卿楓入了御龍將軍府，卻空手而回。」
慕子楚不置一詞，只點了點頭示意已知。離弦抱著小皇帝退去，慕子楚負手立于山巔，烈風吹起他的衣擺，吹亂他的發，也吹散了他的言語。
「何必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