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的鎏金窗戶上透過了金色的微光來,映照著御書房內冷謐的氣氛。
百里郁寒站在金色書案前,冷冷地盯視著安常在。而安常在則恭順地跪在當前,垂首伏身。
良久良久,百里郁寒開口問道︰「誰讓你那麼做的?」
安常在答曰︰「回皇上,那個人……皇上不是已經知道是誰了麼?」
嘩啦啦的聲音傳來,百里郁寒突然掃落了書案上所有的折子和筆硯,怒氣隱現卻似是壓抑著什麼,一字一句道︰「安常在!」
「微臣在此。」
「你!」百里郁寒轉身怒目而視,繼而道︰「慕將軍曾對朕說過,安氏兄弟可獨當一面領軍作戰,長兄為將弟為師。如今看來,慕將軍未死一事,你竟是早早地就知曉了!」
安常在伏地不言,百里郁寒接著道︰「他是如何聯系你的?」
「信件而已,由乞丐交于微臣手中。」安常在說著,從懷中模出了那信件來,雙手奉于百里郁寒面前。
百里郁寒拆開一看,只見那信件上只寥寥幾句︰子楚已逝四載,破軍星出太廟,斷君之所念,絕人之所想。常在心有七竅,當會意吾之所言。子楚字。
「好一句‘斷君之所念,絕人之所想’!好一個七竅之心會意吾言!」百里郁寒看著信箋上那曾經熟悉的字跡,卻是已然消去了所有的怒意,只皺著眉,唇邊撒開了苦澀的笑來,無知覺間倒退了幾步,跌入龍椅之中。
此刻,御書房外小太監恭敬地伏著,道︰「稟皇上,左御史求見!」
「傳。」
左卿楓剛入御書房便見了那一地散落的折子和跪在前面的安常在,心下疑惑間伏首下跪,道︰「臣左卿楓,參見皇上!」
「事情辦得如何?」百里郁寒將箋紙疊了一疊,整整齊齊地放在了書案之上。
「回皇上,微臣潛入御龍將軍府之時已不見紅塵。當是辰時之前便已離開了。」左卿楓恭敬地道。
百里郁寒漸漸收緊了手掌,看著那疊好的箋紙不言不語。
左卿楓請罪道︰「微臣辦事不力,請皇上降責。」
「不怪你。」百里郁寒的聲音,帶著一種無力感,「若是子楚一開始就知道朕是想將他逼出來,那麼所有的退路他都會想好,怎會留一個紅塵讓我們再一次逼他?」
安常在雖是垂著頭,可那雙桃花眼卻是滴溜溜地轉著,而旁邊的左卿楓則是冷面冷色。
「罷了,下去吧。」百里郁寒面無表情地道。
待安常在和左卿楓兩人恭敬地退下之後,百里郁寒喃喃自語道︰「子楚,朕要怎樣做,你才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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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燮帝都西南方向十余里百坡亭處,夏日悶熱無比,看似要下雨了。
百坡亭內,兩根梁柱之間一條秋千似的繩索上躺了一位身著白衣白裙的女子,那女子一頭烏發稍稍盤了一個結鬟螺髻,卻是只簪了一枚白玉蓮花簪,連步搖都未曾佩戴。耳飾首飾去盡,一身素白之色卻竟是讓人想起了發喪之人。
百坡亭後乃是青木丘,丘底亂石叢生處一個隱蔽的洞口隱隱傳來了聲響。
柄華侯被屬下護衛著從洞口處走出,雖是敗軍之將,柄華侯卻終究未曾顯露出一絲一毫的狼狽之色。鶴之從懷中模出了一枚精致的口哨來,一聲口哨吹響之後,便見四周的丘石間紛紛走出了身著黑紅相間衣衫的人來,恭敬地在柄華侯等人面前跪下,道︰「恭迎丞相!」
鶴之眼神一變,突然之間移步到了柄華侯身前,一腳踢翻了跪得離柄華侯最近的那人。那一腳力道十足,被踢倒的人口吐鮮血,懷中卻是掉出了一把匕首來。
「誰派你來的?!」鶴之怒斥著。
「呵!哈哈哈哈哈!」一個嬌小而稚女敕的聲音在柄華侯等人頭頂傳來,只見一個穿了翠綠色碎花裙衫外罩蓮花紋雪蠶絲紗衣的女子突然從眾人頭頂飛過,還伴隨著咯咯咯的笑聲,道︰「怎的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多沒意思!」
「何人在此?!」柄華侯威嚴的聲音傳來,卻是引得那女子又是一陣咯咯的笑聲,「柄丞相真是貴人多忘事,怎的就不認識我了啊?丞相剛剛回京那會兒,我還去送了我們尊主給柄華侯的禮物呢!」
柄華侯雙目微眯,突地笑了,道︰「你們尊主難道是鼠輩?如今已到這一步,難道不應該現身一見?」
那咯咯笑著的女子蒙著面紗,卻依稀可從那雙明媚耀目的雙眼看出是個美人胚子。而那飄飛若仙的輕功……可不就是醉紅塵的菱夢?
菱夢伸出了一根食指,左右晃動著,道︰「嘖嘖嘖嘖嘖,你呀,還輪不到我們尊主屈尊來見!」
「你!」鶴之怒目而視。柄華侯倒是冷靜自若,道︰「那如今你們這是何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菱夢想了想,而後點了點頭,道︰「嗯!算是吧!」答得爽快干脆,就似是鄰家小女孩說要吃糖一般。
「哼!」柄華侯冷笑,「那就得看你們有沒有那個能力了!」
听及柄華侯的言語,一個冰冷的女聲在青木丘下傳來,听起來似乎是百坡亭內傳來的。
「此處藏匿之賊均已被俘,而護擁你柄華侯逃出的不過半百之數,可我亂紅可調之人上千,均是精英之輩。柄華侯,如今……你還能往哪兒逃呢?」
柄華侯負手走出了那亂石陣,那些偽裝成柄華侯屬下的亂紅之人也紛紛將柄華侯等人包圍其中。
出了青木丘亂石陣之後便見不遠處的百坡亭內,那襲白裙飄墜,似是發喪之白練一般飄然。
柄華侯盯視著那白裙之人,雙眼一眯,道︰「你就是亂紅尊主?」
那穿著白裙的人從獨繩上坐了起來,回眸而視,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容,「我不過是尊主座下護法之一罷了,尊主仙姿,豈是我等凡夫俗子可配比的。」
那女子說著便一步步走出了百坡亭,冰冷的眼始終盯著柄華侯,而右手卻慢慢揭開了自己臉上的白色面紗,看著柄華侯的臉色一點點地轉變,笑道︰「丞相,可是覺得奴家這張臉有些眼熟?」
「綠絛兒是你何人?」柄華侯冷聲問道。
那女子垂眸淺笑,「正是家母。」
鶴之等人倏然拔出了長劍佩刀護衛柄華侯身邊,听得柄華侯冷哼道︰「竟是綠氏一門余孽!斬草根未盡,果然是後患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