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文軒第一次在瀟湘苑留宿,沈如顏將主廂房留給程文軒,她自己則去了燕兒房內,與燕兒同擠一張床。
沈如顏仍是早起,去給老太君請過早安之後回來,程文軒才起床。
經過一夜的靜養,程文軒的精氣神已經好了很多。閑來無事,他抄起沈如顏放在梳妝台上的幾本書,隨便翻了翻。
突然,一行用胭脂作墨提的幾行小字落在了程文軒的視野。
春風為之歡,卻擬笑初艷。
很是清秀的字體,讓人一看就非常舒服。
這會是那個心機深沉的沈如顏能寫出來的字嗎?
經過這件事情之後,沈如顏心機深沉的認知已經在他的心里深深扎根了。
為了報復他,裝病躲在房內。在把他折磨得半死不活的時候,又跑出來裝好人,讓人認為她深明大理。
城府如此之深的女人,竟能寫出如此娟秀的字,真是讓人猜不透。
春風為之歡,卻擬笑初艷。是寫給心上人的嗎?還以為沈如顏是一個絕情冷血的人呢。
用胭脂題字,她竟還有這番玲瓏心思。程文軒覺得詫異不已。
第一次,程文軒對沈如顏——他名義上的正妻產生了好奇。
拿起沈如顏的眉筆,略加思索,程文軒在書頁空出,提上了一句。
繁華笙歌落,紅塵化煙雲。
黛黑色與胭紅色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程文軒仔細打量了一下。用女人的妝筆作詩,倒別有一番風味。
程文軒剛擱下筆,沈如顏便端著參茶走了進來。
程文軒忙將手上的《詩經》放好,隨便抄了一篇《資治通鑒》,佯裝認真地看著書。
「程文軒,先把參茶喝了,早飯一會就好了。」
程文軒對沈如顏的稱謂頗為不滿,雖然他也不是很滿意這樁親事,但名義上來說,他還是她的丈夫啊。
「沈如顏,再怎麼說,我也是你的相公,你這樣子直呼稱謂是不是太不合禮數了。」
沒有外人在,沈如顏才不想給程文軒好臉色,她冷冷反駁道。
「程文軒,我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娘子,你這樣子直呼稱謂,難道就合禮數嗎?」
程文軒被沈如顏駁得啞口無言,他第一次在口才上輸給一個女人。
「就算是我歸寧之事,對你有所虧欠,但我也不是在祠堂里呆了整整三天三夜了嗎,你反倒是生起氣來了。」
這話听在沈如顏耳里就不是滋味了,她將參茶往桌上一放,沒好氣地說著。
「咱們倆可是早就說好了,互不相干,我只管在長輩面前替你做足面子。再說了,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都不管,我只是按約生事,你還倒數落起我的不是來了。」
程文軒被沈如顏這樣一說,倒真成了罪孽深重了。
他自知說不過沈如顏,悶悶地,一直到用完早膳都沒說話。
沈如顏沒有與程文軒同桌吃飯,倒是一大早就往賬房那里對賬去了。
程文軒本想著跟沈如顏算賬的,不知怎麼著,就被她說了一通,反沒討到什麼好。
他灰頭灰臉地出了程府,往鋪子里去了。沈如顏則在賬房里換來頭上的藥,用紅布纏著,忍著不舒服,將剩下的幾本賬都看完了。才讓燕兒將布取了下來,仍只敷上一些藥粉,幸得傷口在後腦勺,頭發蓋住了,不太明顯,不然還不知道要怎麼跟程家的人解釋呢。
燕兒看著心疼,噙著淚水,一邊敷著藥粉,一邊哭著為沈如顏不值。
「小姐,你這樣子受苦,又有幾個人惦記?」
沈如顏只笑了笑,這些小傷小痛,她早就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在沈府的十八年,所有的傷痛她都已經嘗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