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沈如顏慌慌張張趕到听雨樓,只見得听雨樓的房門緊閉,紡兒躲在窗戶下面,拿著手帕暗自拭淚。寒風蕭瑟,吹得紡兒身邊的窗戶一開一合地砰砰出聲。站在窗戶下面的人兒被這響動驚醒,掏出手帕,擦干了淚痕,用手模了模,確定沒有淚水了之後,才敢轉身走進房間。卻在準備掀開門簾的時候,見到了沈如顏.
「二少女乃女乃。」
只見得她發絲凌亂,衣衫不整,卻是威嚴不減,疾步走近來,問道刻。
「文雪的情況如何?」
提起自家的主子,小丫鬟免不得又有了淚意,卻還是沙著嗓子,回答著。
「自從那次听說了夫人和老太君有意撮合她和慕容公子之後,她就一直精神恍惚。這種情況以前也是常有的,夫人,老太君知道了來看過之後,照例只讓人給她按著以前的方子配藥。卻沒想這次不僅沒好轉,反而更加嚴重了。昨兒個,不知道是那個不要臉的蹄子在小姐面前提起老太君已經下帖子請慕容公子過府一聚。小姐就臥床不起了。我和知雨姐姐覺得事有蹊蹺,輪番在外面守著,沒想到半夜的時候,小姐趁著我們睡著了,只穿了一件褻衣,就在外面的院子里吹風去了。這不是存心在火上澆油嗎,今兒一早起來,小姐就咯血了。我和知雨姐姐都急壞了,豈料小姐不許我們去找夫人和老太君,單只讓我們請您過來。這才……。」
紡兒小聲地將程文雪的情況交代完,就替沈如顏掀開簾子,讓她進去。沈如顏小聲地問了一些細致的情況,紡兒都知無不盡,一一作答。
將床上的素色帷簾用精致的龍鳳勾勾住,丫鬟叫了幾聲小姐,再從床尾拿了幾個枕頭給程文雪墊上,就退下去了,獨留兩人在房間里。
沈如顏上前兩步,在程文雪的床沿上坐下來。被子是很鮮艷的紫紅色,順滑的鍛面上繡著精致的紫薇花,可是卻襯得床上的人兒臉色越發蒼白噱。
她怎麼也想不到,才幾日沒見,這個沉靜如水的女孩,就成了這副光景。
因臥病在床,頭發來不及梳理,皆凌亂地灑在她的臉上,一雙迷人的大眼此時半眯著,強打起勁來看著她。頭歪在枕頭上,雙唇烏青,臉頰上有些微微的血絲,在慘白的臉色襯托下,顯得愈發的明顯。她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來,掙扎著想要握住她的手,她會意,主動握上去。那透骨的冰涼就從手心只穿過她的身體。就放佛程文雪的骨頭是千年寒冰一樣,讓人忍不住心慌起來。
「二……嫂。」
虛若游絲的聲音從她輕啟的櫻唇中露出,沈如顏必需得費勁仔細去听,才能捕捉到空氣中游離著的那聲二嫂。方知她是在喚自己,忙點著頭應了一聲,一股電流從她的心里往上涌,眼皮頓時就像是壓了千斤重一樣,淚水還是不爭氣地齊齊涌了上來,噙在眼楮里打著轉。
「說吧,我听著呢。」
「文雪……三生有幸,得……遇二嫂。無奈天意……弄人,文雪怕是,時日……無多了。」
「傻丫頭,你這是說的哪方傻話,你還這般年輕,怎麼就時日無多了。你的心意,二嫂都懂,別胡思亂想,養好身體才是正經。」
提起心事,自然牽出程文雪千般愁緒,萬般無奈來。心中感嘆這進門不足一年的二嫂果真是自己的知己,又悔這段情意連二嫂都看出來了,林大哥卻沒半點動靜。到底是不喜歡自己的。想來不喜歡也好,也免得她這一番病重,倒讓他心里難受起來。
「養好了,又能……又能如何。不過是……被娘親和……和女乃女乃賣……賣出去的貨物而已。倒不如……一死了,黃泉下,留個清白身……來生別投身在……在這鐘鳴鼎食之家。方為干淨。」
這番話倒牽出沈如顏許多前事來,她握著程文雪的手又緊了幾分,伸手替她撥開了擋著視線的發絲。
「不許你再這般……這般胡說。你只說老太君和婆婆想把你和慕容湊作對,那慕容公子是何等人才,豈是她們兩句話就能說服的。再說了,慕容在家鄉有了未婚妻也未可知。在事情尚未弄清楚之前,你又何必這番糟蹋自己。這不是,不是讓我們心痛嗎。」
到底是了解她的人,她三兩句話就讓程文雪重燃上希望,眼中也有了些神彩。
「二嫂這些,莫不是在誆文雪吧。」
這丫頭執拗起來,倒和燕兒有得一比了,情之一字傷人,竟能到了生死一線的地步。
「你大可以自己想想,我若是有半句虛假,就讓我代替你受這個過。你先養好身子,過些天林大哥會過來看你,你總不希望他看到你這幅模樣吧。」
她的這句話,簡直比聖旨還要奏效,程文雪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就像是瀕臨絕望之人,抓住的最後一根浮木一樣。
「二嫂,你說的……可是真的?」
知道程文雪緊張,她也顧不上被捏得通紅的手,淺笑著點點頭。
「二嫂,你……你幫我,幫我把紡兒叫進來,我要……我要梳妝打扮。」
這倒也是個說風就是雨的主,沈如顏只得將她按下來,安慰道。
「林大哥還沒過來的,過來了,我再知會你,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要養好身子。」
說著,她將紡兒叫進門來,讓她準備一些清粥。再交代了一些瑣事,又陪著程文雪解了好一會兒悶,見她的精氣神已經好了許多,這才放心了。
她正準備離開的時候,就听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一位老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文雪的病如何了,怎麼才兩日不見,就說病重了。」全文字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