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程文軒在沁香園陪著惜玉。自從她生過孩子之後,倒還安分。但是芙蓉居那邊則是完全不同的一副情景了。
墨書遵循主子的命令,帶著燕兒來到芙蓉居的時候,只見得房間內燈火通明。卻是出奇的安靜。雖然有房里射出來的燈光,但是在兩人看來,芙蓉居的院子還是黑 的一片。那些花影都變成了鬼魅的影子,似乎隨時就能趁著兩人不注意的時候,將他們帶去阿鼻地獄。燕兒膽小,見到這一副清冷陰森的景象,忍不住打了幾個寒戰茆。
墨書倒顯得要沉靜自若一些。但是他第一次來芙蓉居的時候,也是嚇得不輕的。燕兒的這個反應,比起當初的他來,已經是要好很多了。
「大姨女乃女乃的脾氣不是很好,又淺眠,所以一入夜就沒人敢走動了。」
他小聲解釋道,但見燕兒,壓根就沒听進去。其實在燕兒主動提出過來幫忙的時候,他還是躊躇了一下的。畢竟大姨女乃女乃可不是個好惹的主。燕兒好歹是二少女乃女乃房里面的人,在這邊受了委屈,免不了會生出許多事端來。但是燕兒那個熱心腸的脾氣,讓他實在是沒轍。
或許,讓她在外面等著要好一點。
他剛這般想著,芙蓉居的房門就被人拉開了,一陣猛烈的光亮朝兩人打來。開門的是杜爾芙的貼身丫鬟玉芳,見到兩人,也是一驚。過了有一會兒才問道。
「墨書?可是二爺派你來的?蚊」
玉芳算是這芙蓉居中,最好說話的一個了,也正是因為她的脾氣溫順,才能在杜爾芙身邊留下來一直伺候。換做別人,早受不了走人了。
「正是二爺派小的過來的,玉芳姐姐,姨女乃女乃可睡了?」
玉芳搖搖頭,但是臉色顯然不怎麼好看。也沒怎麼說話,只是默默讓開門,示意兩人進來談話。
「姨女乃女乃,二爺派墨書過來了。」
玉芳帶著兩人走進房。一進房間來,滿地的碎片狼藉愣是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這豈是一個亂字可以形容的啊。凡是瓷器。沒有一個完整的,都摔在地上成了碎片。桌子椅子,也都倒的倒歪的歪。那層層的帷簾也被人扯下,破的破,落的落。最夸張的要數拿滿地的胭脂,很顯然是在人憤怒的時候,被掃地下桌的。房間里彌漫著各種混雜的香味,直讓人頭昏腦脹。更別提那花花綠綠,讓人無從下腳的地板了。
若不是早就見識過杜爾芙發起火來的威力,他一定會錯認為這里遭了強盜。
房間中,唯一規規矩矩的,就只能算是那張藤床了,據說,有一次,杜大小姐在扔藤床的時候,把手劃傷了。所以玉芳就派人,將藤床用釘子固定在牆板上,免得再有類似的事故發生。還得得益于玉芳當初明智的舉動,不然發完脾氣的杜大小姐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
她半躺于藤床之上,丹鳳眼緊閉,月白色的長裙上也被胭脂染得花花綠綠的。發絲稍顯凌亂。但眉宇間的那種盛氣凌人的氣勢還是絲毫不減。她手中緊緊拽著一把勉強完好的團扇,頭也沒抬,就冷冷地問著。
「有話快說!」
燕兒早就被眼前狼藉的場面震撼住了。這個大姨女乃女乃,脾氣還不是一般的火爆啊!現在她終于弄明白,為什麼在這麼多的院落中,芙蓉居的開銷會最大了。
只要這位姑女乃女乃發一次脾氣,就至少得耗掉整個程府半個月的開銷才能補回來。
她說話時候的語氣,也是冷冷的,就像是她拿著手中的團扇,朝他們猛扇了一陣冷風一樣。墨書這個本該見怪不怪的人,說起話來也底氣不足,更不用說第一次見到這般激烈場面的她了。
就算是陪著自家小姐在外面做生意,五湖四海地跑的時候,也從沒有見過有那個人,能把好好的一間屋子弄成這個樣子的。今天算是讓她開眼界了。
「孫小姐突發急病,大夫說要親生父母的血做藥引,所以……。」
豈料她竟然是連眉都不皺一下,還沒等墨書說完,就冷冷地打斷了他。
「不救,那個拖油瓶,死了更好。」
燕兒從沒想過,一個母親,能說出這番話來。
這句‘死了更好’,比滿場的狼藉還來得讓她震撼。她只覺得心似乎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窿之中。人世間的各種世態炎涼一下子向她涌過來。
就算是和程昭容無親無故的小姐,尚且都能對孫小姐上心,眼前這個美艷的女子,卻說出了這般惡毒的話。
她真的是昭容的親身母親嗎?
氣氛又冷下來了,玉芳嘆了一口氣,走上前去,湊在杜爾芙的耳邊嘀咕了幾句。這才見她睜開了眼,瞟了兩人一眼,極不情願地嘟囔了一句。
「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給你們藥引。」
玉芳的這句話倒是管用,但是燕兒在這里又犯糊涂了。疑問的話差點就月兌口而出,幸得墨書眼見,連忙將燕兒拉出了房間。
「你干嘛拉我出來啊。孫小姐的病拖不得啊。何必等到明天早上啊,現在就去取血啊。二爺不正在佛堂嗎。早點治不好一點嗎。」
「姑女乃女乃,你就別問了,走遠點,我再告訴你行不。」
對于燕兒的追問,墨書也很是沒轍。要說他和燕兒共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她的性子,他雖不說模熟了,但還是有一定了解的。今天若是不給她一個交代,她勢必會去打听真相。若是流言傳到了芙蓉居,對她,對二少女乃女乃,都沒好處。
墨書將燕兒拉遠了些,直到離了芙蓉居有了一定的距離,才敢湊在她的耳邊,悄聲嘀咕道。
「孫小姐不是二爺的孩子。你就別再摻和了,惹惱了那位姑女乃女乃,我們可都吃不了兜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