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程文軒正在整理月復稿，想著等見到老太君了，要怎麼向家中長輩表達心意。那邊已經有人站在門外，喚著他的名字了。
「文軒在嗎？」
開門的千兒。見門外站著的是大少爺程文武，卻是很吃驚，但還是盡到了自己身為一個丫鬟的本分，轉身向程文軒通報。
「二爺，是大少爺過來了。」
大哥？大哥還是很少來這瀟湘院呢。倒是大嫂，因著和沈如顏的姐妹情分，來得比較多。剛才他才想到大哥，沒想到就在他準備起身去上房給老太軍請安的時候，他已經主動來到這瀟湘院，找他來了蝞。
「快請他進來。」
程文武進門倒也不多廢話。直接便開門見山地聞著。
「文軒，我听聞，如雪昨日省親，是與你一起去了。今兒個我去沈府接如雪，沈府的人說如雪根本就沒有回去，這是怎麼一回事？檀」
如雪突然提出要回去看親人，就已經讓他很意外了。她幾乎是在突然之間做下的決定，甚至都來不及跟他商量一下，只讓丫鬟給他留了口信。因為擔心如雪的安全，程文武一整夜都沒睡著，天還沒亮就爬起來，往沈府去，想去把如雪接回來。卻沒想到沈府的人卻告訴他從沒見過三小姐回門。
如雪不在沈府，這可急壞了他，這不，匆匆忙忙地又趕回來找程文軒了。
「哦，大哥你別擔心，大嫂昨天，是去看她的大哥沈如銘去了。大哥也知道，這沈如銘離開沈家，也快兩年了，一直都沒和沈府有什麼聯系，沈家人不知道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的。昨天我本來也是要帶大嫂一起回來的，可是她還想和自己的兄長多聊一會兒。畢竟兄妹倆，也有七八年不見了。沈家大少爺也答應我，今兒個一早便親自把大嫂送回來。大哥回去等消息便行。」
他回來的時候，的確是問過如雪的意見，如雪卻是怎麼都要待上一夜，這其一，自然是為了多年不見的大哥。這其二，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為了她最心疼的姐姐沈如顏了。他那時候心里想著，只要不耽誤給老太君請安的時刻，倒也並無大礙。卻忽略了家中還有一個同樣護妻如命的大哥。天色尚早。他居然就已經去沈府一個來回了。可見天不亮他就出去了。也怪他昨日的疏忽，想必他肯定是擔了一夜的心吧。
听得程文軒思念這般做保證。程文武心中的擔憂，總算是少了一些。他本想問文軒沈如銘現在處在何處，但一想到若是如雪回來，便錯開了，到底還是把心頭的想法壓下來了。
「對了，文軒，還有一事。我听說，你派人去請平城陳府的人了？」
這件事也是他一大早起床的時候，路過假山，恰好有幾個丫鬟在假山後面正在討論這件事，他不留意听了進去。平城陳府因為陳妙夢的關系，程家人很少都和他們有往來，程文軒這次居然派人去請他們，他莫不是動了要……。這可是件大事。陳妙夢好歹說也是人父母托老太君照顧了的。這麼大的事，他沒和老太君商量一下。便自作主張，只怕老太君那一關就不好過。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逼得他把事情做到這麼絕？俗話還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他雖然不是很了解現在的陳妙夢，但以前還是覺得她知書達理，是個大家閨秀。他這樣對她，又是何苦呢。
「大哥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這件事，他不過昨晚上才吩咐墨書去做，卻沒想消息這麼快就傳到了大哥的耳里。這府中的牆，果然都是透風的。每天晚上不知道蹲了多少的閑來無事的丫環婆子，在等著听牆角呢。
「早些時候，听著一些丫鬟談論起這件事。所以就上了心。文軒，你不是真的要……？」
反正這個也不是什麼秘密，也沒什麼好遮遮掩掩的，他點點頭，表達了心中的想法。
「二少爺……」
程文武本來還想勸勸程文軒，卻沒想到門口又傳來了敲門聲，只是這一次，院門打開，溫香難得一臉嚴肅，遠遠地見到了程文軒，便叫住了他。
「二少爺，老太君有情。」
老太君，莫不是她也知道這個消息了。這也沒有什麼好驚奇的，府中的事，從來都瞞不過老太君的法眼，休妾這麼大的事，她想不知道都難。
「文軒，我陪你去吧，好歹也還說得上話。」
程文武主動上前，提出要童同去給老太君請安。程文軒百般推辭不得，只得點頭接下來了。
……
雲塵館。
丫鬟幫著程夫人正在修理發髻，整理到一半，沈如雪已經不請自來，踏入了她的房間。
程夫人對這個媳婦，本來就不怎麼待見，在知道她是沈家的三小姐，沈如顏的親妹妹之後。正所謂恨人及眷，再加上對沈如雪不是明媒正娶的事，本來就有一肚子的意見。所以知道是她進來的，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當她是空氣。沈如雪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她心里對她有嫌隙，不過一想到自己的使命。也就忍下來了。向她道了一聲安好，便恭恭敬敬地在一旁守著。也不知道這梳頭的丫鬟是不是故意的。這一等她梳頭，就等了近半個時辰。等她梳洗完畢，她的雙腿已經麻木了。程夫人到底是不好再繼續把沈如雪當作空氣，但是一開口的那語氣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今兒個怎麼有空上我這位來了。」
沈如雪心中早就將程夫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好多遍，嘴上卻不得不堆著笑。卑躬屈膝，整一個任打任罵的二十四孝模範媳婦。
「如雪自知不該這麼早就過來打擾婆婆，但實在是因為茲事體大。便不得不過來和婆婆商量。還望婆婆能夠教教愚鈍兒媳。」
程夫人的好奇心，倒是因為她的一句茲事體大激起來了。表面上雖然不為所動，到底是沒有下逐客令。那些個丫鬟也是很會見風使舵的。見兩人似乎還有一陣子話好講，便也布好了椅子茶水。自覺地退下去了。
「有什麼事，你也別賣關子了，說吧。」話起到了效果，也顧不上自己口干舌燥，連茶水都不喝一口，便原原本本地敘述起來。
「昨日承蒙小叔送我回去，在小叔和大哥暢聊的時候，媳婦分明听出了小叔有要搬出去的意思。甚至都在詢問媳婦娘家大哥，可否有哪一處有空置房子。」
程文軒要搬出府去？！程夫人听得這話，卻是氣得六竅生煙。一掌拍在桌上，茶水灑了一地也不顧。只管問著沈如雪。
「這消息可否屬實，這個不孝子。看我怎麼治他。」
沈如雪少不得又安慰了一番，待她情緒穩定下來之後，隨後才說道。
「媳婦自然是听得真真切切的，不過婆婆，其實媳婦覺得，小叔搬出去也並無不可。」
程夫人沒想到如雪會這樣說，正想訓斥她一番，卻被她搶了先。
「婆婆稍安勿躁。其實只要婆婆稍微想想，便能分析出其中的厲害了。婆婆您想啊，程家未來的家主，只能有一位。小叔的事，我也是略有耳聞。且不說您親生的兒子，總共也就是相公和文靈兩位。就是從組訓立長立嫡來說，這該繼承家業的，本該就是相公。只是媳婦慚愧，拖累了相公這麼多年。相信婆婆肯定也在為家主之位發愁。相公心胸寬廣，偶爾和媳婦說起這件事，只說願意讓出家主之位。」
程文武到底是程夫人的親生兒子，听得沈如雪這麼說，她卻是怒眉一挑，差點又拍案而起了。
「荒唐，家主之位，自古以來都是承襲組訓，豈是他一句話，說讓就能讓的。」
沈如雪知道她是在一步步往他的陷阱里面走，心中在竊笑，面子上還是不得不擺出為難的表情來。語氣中也是憂心忡忡，看上去真是個為相公操碎了心的。
「媳婦也是這麼勸相公的，但是婆婆也該知道相公的脾氣，哪里肯听。我這里正在擔心，照著相公這個脾氣，少不了又得頂撞了老太君。我這兒正跟著為難呢。正好小叔這個時候主動提出來要搬出去，卻是將這件事解決了，也免得婆婆和老太君為了家主之位為難。」
听沈如雪這一提起，程夫人到底也是開始在操心起這個家主之位了，論經驗才干，程文軒畢竟是干了這麼多年，自然是比文武要出眾得多。但若是論輩分，合該文武做這個家主。別說兩兄弟之間什麼讓不讓的，就是她和老太君，也拿不定注意來。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程家的家主，又豈能有兩個，總歸是有一個人要搬出去的。文晟這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文靈還小，能夠對文武構成威脅的，也就是文軒了。想到這里，程夫人不僅不發怒，卻笑了起來。
「如雪，我竟不知道你有這樣的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