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楊麗華那躡手躡腳的動作,高興的動作那叫一個干淨利落,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便從臥姿成了站姿,期間沒有出任何聲響,如同一個幽靈一般。對此,楊麗華倒是見怪不怪,將手遞給高興,在他的幫助下迅站直了身體。
高興握著楊麗華溫軟的小手,緩緩地來到軍帳門口站定。高興輕輕將軍帳門前的布簾挑起一個細縫,打眼向外仔細望去。高興屏息凝神,待確定巡邏的士卒離開他輕輕一拽楊麗華,兩人便輕巧而滑溜地自簾縫中滑出,一個閃身來到軍帳側面。
雖然高興來到這軍營中不過才兩三日,但他對這營中士卒巡邏的規律,各個崗哨的排布已經了若指掌,此時恰好派上用場。
高興帶著楊麗華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很是輕易地便避開了明崗暗哨,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便來到以軍營側方的圍牆下。軍營中的圍牆很簡易,只有不足兩米搞下,如何難得倒高興。只是輕輕一躍,高興和楊麗華便來到了軍營之外。
高興深吸口氣,下一刻他便抱著楊麗華向著西方躥將出去,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迅捷。
高興抱著楊麗華先向西奔行了約莫三十里,然後轉道向西南方向,一路馬不停蹄,整整一個時辰後高興才停下了腳步。一個時辰的急奔行,高興體內的真氣消耗了近七成,但成效也是斐然。高興粗略估算了下,如今他已經距離長安城近一百五十里。
「興哥哥,休息一下!」楊麗華掙開高興的懷抱,听著高興那粗重的喘息聲,不由有些心疼,她一邊關切地說著,一邊用衣袖溫柔地擦拭著高興額頭上的汗珠。
「呵呵,不累!」高興輕輕一笑,接著說道︰「史萬歲暫時還現不了,我們暫時算是安全了!」
「興哥哥,我們接下來去哪?是往齊國去嗎?」楊麗華一邊自身上的包袱中取出一個葫蘆遞給高興,一邊問道。
高興接過水葫蘆,只是輕輕抿了一口,深深吸了口氣,再徐徐吐出,將氣息納勻後才說道︰「是也不是。」不等楊麗華問,高興接著說道︰「麗華,這里距離梁州不遠,我卻不能陪你一同前往了,對不起!」
楊麗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高興,等待著他的解釋。
高興嘆了口氣說道︰「麗華,相信以你的聰明才智,你一定猜出我要去做什麼了?」
「興哥哥要返回長安城?」
「是的,大勝賭坊的章蓉與我交情不淺,她又因我獲罪,于情于理我都要去救她,否則我心難安!」高興認真地看著楊麗華說道。
楊麗華沒有回答,除了輕微的風聲和呼吸聲,昏暗的夜空下再沒有一絲聲音,氣氛霎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就在高興心中思考著措詞,準備對楊麗華解釋自己與章蓉的關系時,楊麗華輕柔而堅定的聲音響起︰「興哥哥小心,麗華會一直在梁州等待你的歸來!」
「麗華,謝謝你,等我!」高興先是一愣,接著便一把將楊麗華攬入懷中,緊緊地擁抱著她,使勁嗅著她身上那淡淡的氣息。
高興來自現代,人人平等的觀念已經深深刻在他的心中,他不是無恥之徒,也不是無賴,因此在面對劈腿問題上還是不可避免的心虛和尷尬。然而楊麗華卻沒有就此糾纏,而是支持他的決定,這讓高興在感激之時心中也有了淡淡的愧疚。
感受著高興溫暖的懷抱,楊麗華忽然有一種想哭的沖動,淚水直在眼眶中打著轉。最終,在楊麗華的竭力控制下,淚水還是沒有墜落下來。
女人是敏感的,聰明女人尤甚。通過只言片語以及高興的變化,楊麗華隱隱猜到高興和章蓉關系絕不簡單,但她卻聰明地沒有問。
沒有女人希望和她人分享自己的愛人,楊麗華也不例外,然而生活在大家族之中的楊麗華,對男人的三妻四妾早已司空見慣,因此她心中並無多少抵觸的情緒。
而高興無論是行動還是語言,對楊麗華都非常尊重,在這個時代來說是絕無僅有的,也是最讓楊麗華感到震撼的地方。雖然楊麗華與高興相識不久,但她一顆芳心卻已牢牢系在了高興的身上。
就要與高興分別,楊麗華心中充滿了不舍,更多的卻是對高興此行的擔憂,但她卻不能阻止高興的心動。一時間,離開親人的惆悵,對高興的擔憂以及對章蓉的妒忌和委屈縈繞心間,讓楊麗華不禁有了落淚的沖動。
約莫過了盞茶功夫,高興狠心地松開了楊麗華,低頭在她那光潔的額頭上親吻了下,鄭重地說了聲「保重」,下一刻高興的身子已經飛至十米開外,在楊麗華迷蒙的淚眼中,只是幾個閃爍便消失在夜空下。
直到再也看不見楊麗華的身影,高興才停下了腳步。仰頭看了看頭頂有些黯淡的月色,高興輕輕地嘆息一聲,將心間的不舍和愧疚驅散干淨。
高興再次深深看了楊麗華的方向一眼,下一刻他的臉色已經平靜如水,一雙眸子變得深邃如海,即便是在昏暗的夜空下,高興眼中那冰冷的殺意也清晰可見。
無論是誰陷害了自己,還是傷害到自己身邊的人,高興都要他付出巨大的代價!
將楊麗華擄掠到鄴城館的人是毒王陰池無疑,那向呂三德告密的人又是誰,在城中散播此事的又是誰?
無論北齊與北周如何各懷鬼胎,他們準備結盟乃是事實,這種結果是誰不願見到?除了突厥就是陳國,北齊與北周生戰爭這兩國也是最樂意看見的。
清楚楊麗華在自己房間的除了叛徒肖三之外就是始作俑者陰池,然而高興卻感覺城中消息的散播另有其人。根據推斷,陰池乃是高阿俊峰的走狗,他陷害自己的意圖再明白不過,但他卻沒有將此事無限擴大的理由。
北齊和北周開戰,不但是高緯頭疼,高阿那肱同樣難受。沒有和平的外部環境,他們這隊享樂分子如何能夠安穩作樂?
事情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當務之急乃是救出章蓉。
高興心中如是想著,盤膝坐下,閉上雙眼很快進入修煉狀態。高興已經預見到明日一戰在所難免,其中危機重重,他必須保證自己處在巔峰狀態應對一切變故。
當明月西斜,黎明將至時,高興猛然睜開了雙眼,兩道精芒電射而出,甚是攝人。經過大半夜的修煉,高興的真氣已經完全恢復,而且久未增長的真氣也精進了些,離《長生訣》第五重更近了一步。這讓高興喜出望外,對于今日的行動也多了一分把握。
「蓉兒,我來了!」高興從地上站起身來,輕輕地說了一句,然後便向著長安城飛奔而去。
當天光完全大亮時,高興已經來到了長安城外十里之外。沒有楊麗華的拖累,度也不快,因此近兩個時辰的奔行,高興體內的真氣只消耗了不到兩成。
高興將身上的北周制式的黑色軍裝(此時北周軍裝是黑色為主,而北齊則是紅色為主)月兌去,露出內里一身寬大的僧衣。接著高興自懷中取出一個精囊,取出一個個用來化妝的工具,飛喬裝打扮起來。
時間不長,高興的模樣已是大變。原本有些黃的臉色如今已變得有些黝黑,年歲更是長了不少,額頭上滿是抬頭紋,一臉的風霜之色,頜下一縷三寸凌亂的胡須色澤有些灰暗。
裝扮好後高興就地一滾,身上沾滿了塵土,這副尊容配上他那一臉淒苦的申請,像極了一個經過長途跋涉的苦行僧。
高興將工具貼身收好,將月兌下的衣衫就地掩埋後便大步向著長安城走去。
雖然宇文邕撤銷了戒嚴的命令,但長安城門口對進出的百姓還是進行了嚴密地盤問。高興乃是科班出身的人,應付這些士卒的盤問根本不費吹灰之力。未花多少功夫高興便大搖大擺地進入了長安城,混在人流中向著午門接近。
高興來到午門附近時,此地已經聚集了不少百姓,各自低聲交談著什麼。高興仔細地看了看,卻現法場上空空如也,並無章蓉的身影。知道時間未到,高興也不著急。
「這位施主,此地聚集這麼多人,可是有什麼事情生?」高興單手立于胸前,客氣地向身邊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問道,臉上滿是疑惑。
那漢子奇異地看著高興,搖搖頭說道︰「城中大勝賭坊老板娘章蓉乃是奸賊高興的同黨,今日午時三刻便要問斬了,這些人都是來瞧熱鬧的!」
雖然宇文邕下令禁佛,但宇文邕卻不可能將佛教弟子趕盡殺絕。高興依舊以佛教弟子自居雖然讓那漢子感到有些奇怪,但他卻沒有多說什麼。
「唉,罪過,罪過啊,阿彌陀佛!」高興一臉悲憫,額頭上的皺紋更是深刻,「得饒人處且饒人,一條生命即將逝去,實在是可惜,可惜啊!「
「嗨,你這和尚,你可知道那高興委實罪該萬死。正是因為他,這長安城月余光景才動蕩不安,生出了許多事端。這奸賊簡直膽大包天,百般欺辱我國,實在可恨之極!」
「唉,阿彌陀佛!」高興雙手合十,喧了聲佛號後便默然不語悄悄退出了人群。
也許高興玷污了北周太子妃一事真的刺激了全長安城的人,距離午時尚有半個時辰,午門附近幾乎已經被前來圍觀的群眾圍了個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