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574年六月二十四日,以高思好為首的,轟轟烈烈的叛亂,終于在高延宗等朝廷討逆大軍的鎮壓圍剿下平息下來。南安王高思好與王行思戰死,王尚之則被高延宗俘獲。
高思好兵敗的消息傳至鄴城,高緯與三貴精神大振。是夜,皇宮中燈火通明,高緯大宴賓客,那喧囂絲竹管樂,達官顯貴的歡聲笑語在寂寥的鄴城上空響徹不絕。比起高緯等人的欣喜,鄴城的百姓卻感覺到一陣莫名的悲哀與恐慌。
如今高思好身敗名裂,起事失敗,這讓蠢蠢欲動的北齊百姓再一次跌入黑暗之中。也許他們將永遠生活在以高緯為首的政權的無盡壓迫下,永遠沒有出頭的希望,他們不知道。
當高思好的尸體以及一干叛軍首腦及家小被押送至鄴城時,剛剛成年的高緯再一次向世人展示了他那如同魔鬼一般的手段。
高思好先是被曝尸七日,而後被剝皮焚骨,最後余集市上烹煮之。而高思好的妻子李氏,同樣沒有善終,竟被高緯活活燒死。其他參與叛亂者及家眷也大多為高緯以殘酷的手段斬殺,人數約莫三四萬人。
高緯如此殘忍冷酷的做法,讓天地震顫,北齊的百姓更是驚駭欲絕,人人自危,雖然短時間內戰戰兢兢不敢再做出任何逾越的舉動,但心中對于高緯的憎恨卻愈發強烈。
此前,曾有人向朝廷稟報說南安王圖謀造反,但卻被韓長鸞駁回,並上書高緯說︰「該民竟敢誣告權貴長官,若不把他誅殺,實不能止息歪風邪氣。」于是那檢舉之人便因此獲罪,被高緯斬殺。
有句話說的好,寧可相信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韓長鸞的一張嘴。昌黎王之所以幫助高思好,實是因為他與高思好乃是兒女親家。高思好兵敗身死後,那檢舉者弟弟希望得到朝廷的追贈,但卻被韓長鸞駁回。
高延宗在平定高思好叛亂的戰事中表現得可圈可點,高緯對他的警戒也放松了些。戰後,安德王高延宗被任命為並州刺史,而原並州刺史,南陽王高綽則被任命為定州刺史。至于高延宗的長子,卻被高緯留下,繼續做客鄴城。
就在北齊北方的叛亂剛剛平定下來時,老鄰居北周卻也來湊熱鬧。六月二十四日這天,衛王宇文直在京師長安發動政變,猛攻皇城。
衛王宇文直,本是北周武帝宇文邕的親弟弟,地位甚是尊崇。
起初,北周並無東宮,宇文邕便選擇了宇文直的府邸作為東宮,命他自行選擇府邸。宇文直看遍了所有的地方,卻沒有滿意的地方,最後選擇了荒廢的陟屺寺作為府宅。
齊王宇文憲曾問宇文直說︰「您兒女眾多,何不選擇一個寬廣些的宅子?」宇文直答曰︰「我自己尚且不被包容,還談什麼子孫?」
有一次,宇文直隨宇文邕狩獵,卻不小心走錯了行列,當場便挨了宇文邕的鞭子,在百官面前大失顏面。自此,宇文直對宇文邕愈發懷恨在心。
年前,北周太後叱奴女士病故。宇文邕守孝,每日只吃二十兩米飯,生活甚是樸素艱苦。宇文直同為叱奴之子,皇帝都如此,盡管心中不願,他也不得不過起清苦的生活。
宇文直雖然地位尊崇,但手上的權利卻遠不如齊王宇文憲大,他更沒有受到如宇文憲一般的重視。宇文直對宇文憲自然是羨慕嫉妒恨,心中十分不平衡。
叱奴雖為太後,但卻不是宇文憲的親生母親,所以在喪事期間,宇文憲依舊喝酒吃肉,並沒有太過顧及。這一幕落在宇文直的眼中更讓他憤恨不平,于是他便將此事上告宇文邕,希望宇文邕處置宇文憲。
哪曾想,宇文邕聞言後卻聲嚴色厲地說︰「我與齊王本不是一母同胞,不都是嫡子。齊王只是因為叱奴太後是我的母親之故,便也赤*果手臂,批麻戴孝,你應該感激他才是,如何能評說他的不是!你,可是太後的親兒子,受到過多少特別的關心!你應該勉勵自己,如何能評論他人!」
白白挨了一通訓斥,宇文直對于這個哥哥更是惱恨非常。六月初,北周武帝前往雲陽宮考察監督邊境備戰的情況,長安頓時空虛起來。宇文直深感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于是經過近二十天的積極準備,終于在六月二十四日這天發動政變,猛攻皇城。
宇文邕走前,囑咐太子宇文贇監察國政,由薛公爵長孫覽和太子*宮右宮正尉遲運,兼任司武輔佐宇文贇處理國事。
宇文直突然發動政變,不學無術的宇文贇頓時手忙腳亂,不知所措,長孫覽更是當場逃遁,直往雲陽宮而去。尉遲運當機立斷,率領宮中禁軍與宇文直叛軍爭斗起來。
六月二十四日這天,南青州卻是天朗氣清,絲毫沒有受到廣安郡城與長安城戰事的影響。
而在這天午後,一個中型的商隊迎著晚霞進入了南青州城。
這商隊近百人,為首的是個十六七的少年。這少年身形不甚高,但卻頗為壯實,面容敦厚普通,雙目平和而睿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讓人親近。再加上他身上那一襲一沉不染的白衫,倒也讓他看上去有些瀟灑出眾的氣息。
這商隊中,除了三十名氣勢沉穩,身著緊身胡服的壯碩青年漢子,其他的竟然都是些年紀在不大的孩子,八歲到十五六歲都有。這些孩子身上統一穿著白衣,臉上滿是朝氣蓬勃的笑容,好奇地打量著南青州城。
「找大哥,這就是南青州城嗎?我感覺比起我們盱眙城來差得遠了,你看街道上都沒有多少人哩!」在為首少年身邊,一個八*九歲的小童歪著腦袋,看著有些寂寥的大道說道。
「小鬼頭,如今的盱眙城早已是天翻地覆,這天下間能夠比擬的城池又有幾何?如今有公子在這里,相信用不了多少時日,這南青州也會變得繁華昌盛起來的!」少年輕笑中解釋道,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是啊,有魁首和王爺的地方,百姓就沒有危險,可以安居樂業哩!」小童一臉篤定地歪著小腦袋說了一句,然後扯著少年的衣裳問道︰「趙大哥,魁首在哪里啊,我們快些去找他,余斌已經好久沒見過他了!」
「急不得,我們得現在客棧里住下,等待公子的安排!」少年模了模小童余斌的頭發笑著說道。
「這樣啊,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魁首呢?」余斌嘟了嘟嘴巴,有些失望地說道。
少年正要說話,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干什麼的,沒長眼楮啊!」
少年止步轉身看去,就見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正攔在己方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身前。這漢子身高足有八尺,虎背熊腰,濃眉大眼,一臉絡腮胡子,在外的手臂上肌肉虯結有力,古銅色的肌膚泛著油亮的光澤。在這大漢腰間,還懸著一口鋼刀,刀脊厚約二指,刀鋒閃著寒光,讓這漢子渾身都散發著剽悍狂野的氣息。
而那身形瘦弱,一臉儒雅的少年則微低著頭,臉上有些羞愧之色,口中囁喏道︰「對不起,對不起!」
「小女圭女圭,走路不長眼,弄髒了大爺的新衣服,對不起就算完了嗎?」那大漢怒目圓睜,猛然一拍腰間鋼刀,「當啷啷」一陣響,甚是威風。
那少年被嚇得向後退了一步,頭也不抬,只知道局促地說道︰「對不起!」
商隊為首的趙姓少年眉頭一皺,看著那臉色通紅,醉眼朦朧的大漢,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
眼見己方人受了欺負,趙姓少年連忙大步來到近前,將少年扯到身後,直面大漢,抱拳道︰「這位壯士,在下趙構,這廂有禮了!」
「趙構是誰?沒听說過!」那大漢瞟了趙姓少年一眼,口中噴著濃濃的酒氣,一臉不屑地說道。
趙構眼中閃過一絲怒氣,但他卻生生壓制下來,臉上依舊帶著笑容,彬彬有禮地說道︰「壯士,我這兄弟一時不小心,沖撞了閣下,還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與他計較!」
「嘿,小子,你說得倒是輕巧!」那大漢瞪視著趙構,扯了扯嘴角冷笑道︰「大爺這一身行頭可是價值連城,區區道歉如何能夠?」
那漢子一身綠色的衣衫,早已有些破舊,胸襟上更是沾著不知是油漬還是酒漬的東西,就這一身裝扮如何能稱得上價值連城?
趙構臉色頓時冷下來,心知這醉漢乃是故意生事,這事只怕無法善了,「閣下,你想怎麼樣,劃出道來!」
趙構的聲音甚是冰冷,壓抑的怒氣再也控制不住。自打跟隨高興,創建丐幫以來,張順之,黎風等人都是東奔西跑,鞍前馬後幫公子成就大事,唯獨他窩在盱眙陪伴一群孩子。以他那跳月兌毛躁的性子如何能夠忍耐,此番得了張順之傳令前來南青州,趙構可謂喜出望外,哪曾想剛到南青州,還未見著高興便有人橫生事端。這實在讓趙構又怒有喜,怒的是有人竟敢如此狂妄蠻橫,喜的是修煉一年有余的功夫終于可以派上用場。
「呦 ,小女圭女圭好膽魄,你可知道大爺是什麼人?」那漢子還未說話,在他身後突然走出三個男子,其中一個一身灰衣的瘦弱青年冷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