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慕汐漠然的望向病床上滿頭白發的老人,緊皺的眉頭微微觸動,眼皮若有似無的睜開一點,似乎正在痛苦中煎熬。老人垂放于床側的手骨節突出,手紋橫生,指頭輕輕一動。
「爸,你醒了?」女人欣喜若狂,眼眶含淚的握住老人顫抖的手。
老人的眼楮終于睜開,他干澀的嘴唇微微一踫,但僅僅是一瞬,即將出口的話卡在喉頭,然後他的眼楮突然間睜大,再緩緩的合上,安靜的病逝在床上。
女人的抽泣聲不可抑制的放聲大起,慕汐木訥的走出房間,老人撐著的最後一口氣是想听得她一句原諒,最後,她終是連話都未說出口便離世,就這些短暫的幾十分鐘,一條鮮活的生命便沒了,她怔怔的靠在走廊白色的牆壁上,心里面竟隱隱難受起來。
那一天,陽光明媚,雖是說市級的比賽,但對于只有18歲的慕汐來說還是相當的興奮與期待,為此她花了好多年存儲的積蓄,購置了一套紅色的舞服,臨近比賽的那段時間,她起早貪晚,一下課便是窩到學校的舞蹈室練舞,就算是在家里空余的時候,她也是用在了熟悉旋律上。
比賽的那日天氣很好,慕汐站在自家的陽台上,滿足的迎面向陽光,緊張卻滿足。父親一直說要請假送她過來,可是她一再的堅持而放棄,因為學校有老師帶領,也許在她小小的心里也是期盼著家里人可以看到她美麗綻放的那一刻,但她自小懂事,明白那天正好是爸爸單位選舉的日子,如若缺席,或許是一輩子的遺憾。
同學校參賽的還有兩位同齡的女生,大家都很緊張,化妝間里,掌聲一陣接著一陣撕扯著耳膜,比賽將近一半,很快便輪到她上場,她緊緊拽住衣角,手心里滾燙得直冒汗,又是一曲終了,跳完舞的選手從舞台回到化妝間,眼角眉梢滿是興奮與艷羨,就像是現在,她依然可以清晰的憶起她們的談話。
「你注意到了嗎?那個中間的評委,穿得那身西裝真是有型吶,身材太好了。」
「就是,他是我見過最帥的一個男人了。」
「而且,他可厲害了,听說他是主辦方請來的重要人物,誰是冠軍,他說了算。」
慕汐心里開始揣測不安,幕簾拉起,她置身于華麗的舞美燈光中,細致婀娜的身形晃動,縴細修長的手指搖擺,回眸的那一瞬,對上了評委席中的那個男人,嘴角輕扯,風度翩翩,他漆黑的眼眸直直的望著她,卻莫名的令她覺得安心。于是,她放松起來,唇邊微微帶笑,直至舞完全場。
頒獎的時候,她沉浸在冠軍得主的喜悅里,作為分量最重的評委,他上台為他頒獎,他望她的眼神深邃如浩瀚星空,卻帶著火一般的炙熱,她微笑著致謝,同他四眼對望,那一刻,心里猶如小鹿亂撞,心跳突然就加快了起來,只覺得這男生好看優雅有著一股令人莫名心安的穩重。
下了台慕汐便興奮的跑到角落里給父母親打電話,其實她更想立刻回家通知媽媽這個好消息,但是主辦方再三挽留,希望和冠軍一同探討些獲獎後的事宜。而就在那一間所謂的會議廳內,一位身形魁梧的中年人接待了她,並熱情的遞給她一杯酒,也就一小杯,雖說她酒量並不好,但就那樣小的一口杯是根本不會令她才一下肚便渾身發軟,頭重眼暈。
走出醫院,慕汐抬頭望天,這麼一會兒工夫便陰雨綿綿。微風輕拂,雨點細細斜斜的灑落下來,宛如一張大網,阻斷了她的思緒,院子里的花草葉子上都凝結著一顆顆水珠,碧綠水女敕。接下去的事她不想再去回憶,那是糾纏了她幾年的噩夢,她一直怪他,把所有責任都推到他身上,認為是他毀了她的生活,就算是現在也不可避免的依然恨著他,這所有的起因皆因他而起不是麼?
「慕小姐?」不確定的叫聲在身後響起,慕汐本能的回頭,前方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驚訝的看著她。
阿亮怔在原地,不過是一年的時間,跟上次在醫院里見到的她仿佛換了一個人,宛若洗盡鉛華,越發的清新淡然。
「你好!」慕汐點頭致意,對于他,她並不熟,出于禮貌打了招呼,她只想盡快離開。
「你是來看少爺?」
「不是。」慕汐言簡意賅,冷淡的語氣如同對方是毫無相關的人。
阿亮眉頭皺起,臉上盡是擔憂「少爺生病了,上禮拜動了一場手術,他脾氣不好,一直不配合醫生,連夫人也勸不動他,慕汐小姐,你能上去看看他嗎?」
「我和他已形同陌路,不好再牽扯一起。」慕汐出言婉拒。
阿亮著急起來「難道你就見死不救嗎?如果是最後一面,也不願意見嗎?」
平靜的心湖被丟入一顆石子,淡淡的泛起波瀾,腦海里閃現著老人抱憾離去的一幕,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走廊上一片安靜,慕汐輕輕推門而入,還未走近,他煩躁的聲音便傳了過來「不是說過不要來煩我嗎?」
他背著她而坐,話里有著濃濃的惱意,看來他不想見人,她反倒自作多情了。轉身,推開門,她的步子才跨出一小步,他的聲音又傳了過來「站住!」
程瑞麟滿臉驚訝,他不可置信的盯著門口的女子,這背影像極了她,那一頭烏黑順滑的秀發,那個印象里熟悉的馬尾。慕汐回過頭來,看著他臉上的表情瞬間從狐疑轉為惱怒「既然來了,這麼著急走?」
「你看起來恢復得不錯,我答應別人的事也做到了,好好休息,早日康復。」
她臉上沒有一絲笑容,說出來的語調極冷淡,那樣疏離漠然的神情突然緊緊的糾痛了他。他靜靜注視著她,稜角分明的線條漸漸柔和,喉間輕輕溢出的話苦澀悲傷「我要結婚了。」
「恭喜你!」她嘴角輕扯了下,梨渦淺現,沒有想象中的驚訝或不舍,雖然勉強,卻終究是見到她笑了。他過分迷戀著她的笑,記憶里最深刻的便是那次他為她頒獎,近距離的接觸,那似碧波般清澈的眼神,洋溢著滿滿的幸福,嘴角的弧度似月牙般美好,暖暖的笑意侵蝕著他心里那一塊最為冰冷的地方。後來,再見她,便再也無法看到她真實自然的微笑了。
男人緩緩起身,月復部開刀的地方依舊隱隱作痛,他走到她面前「你看起來,過得很好。」
「不應該嗎?」縱使生病了,距離如此近,他懾人的氣息依然霸道的充斥著四周。
男人輕輕一笑,抓住她的手「跟我去一個地方。」
他一直在笑,漆黑如潭的眼眸卻詭異的盯著她。慕汐一甩,其實也沒有用力,可是他卻被這股力氣彈回了床邊。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他咬緊牙關,神情痛苦不堪,手心直捂住月復部,想是剛才糾纏傷口裂開了。
慕汐緊張的打開門,想要叫來醫生,卻被男人阻止「我沒事,不用。」
男人喘著氣,待痛苦稍微減緩,他再次開口,這一次卻是十分的誠意「三天!陪我三天!」
慕汐望向別處,臉上恢復一貫的冷漠,分明是拒絕了他。
「對不起,我沒有這個義務。」只覺得上來看他就是個錯誤,他依舊是那個危險的男人,好不容易才月兌離的牢房,她怎麼可能還會回去?轉身,她剛拉開門,一股後背的力量瞬間將門關上,她還來不及重新打開,整個人便被那股力氣攬入懷中,緊接著他狠狠的吻上她,帶著野蠻霸道的掠奪氣息,她的雙手被他禁錮在後背動彈不得。
吻夠了,他終肯罷休的放開她的唇,兩人離得那樣近,鼻尖皆是他呼出的氣息「就算是我求你了。」咬咬牙,就算再低聲下氣也無所謂了。
印象里,從沒見他如此低聲下氣求過人,他一向是孤傲偏執的狂妄,從不委曲求全,以他在商業場上呼風喚雨的能力,就算他再怎麼的不可一世,也不會有人說他如何。
「我保證不會勉強你做任何事,三天過後,我們不會再見面,從此,我會把你忘得一干二淨。這樣不好嗎?」
有那麼一瞬間,她仿佛讀懂了他眼底的痛苦糾結,也許他是真的難過,可是她卻無法理解,縱使相處過,她仍然難以看透他。如若能徹底擺月兌,那麼三天,其實也沒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