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莫倫大媽在我心中,一直是仁慈和睿智的化身,身為蔑年土敦的遺孀,把孛兒只斤氏管理的井井有條,絕不是一個平凡的女子所能做到的,雖然在孛兒只斤氏生活也沒超過一年的時間,但她一直像親生女兒一樣在照顧我,這些都讓我覺得,收留這幾個流浪的孤兒,大媽是一定會同意的。
大媽正在離我不遠的草場上放牧,讓海都坐上她的馬車,我在前面引路,把她帶到了哈爾巴拉們等待的地方。
我沒跟大媽明說,當時我暗自猜想,讓大媽看到這些孩子們的可憐樣,可能更能激發大**同情心。
完全沒想到大媽會這麼憤怒,當她遠遠地看到那幾個孩子正在挖著地上的草根時,她十分生氣地駕車狂奔,將那些孩子們趕得哭哭啼啼七零八落。
「這里孛兒只斤氏的草場!」大媽甩著鞭子,雖然年事已高但說話還是中氣十足︰「你們是哪來的小咋種,在草場上像野兔子一樣挖洞,難道不知道這會陷到馬蹄,甚至可能摔斷牧人的脖子麼?」
「大媽!」我跳下馬來攔在哈爾巴拉和他的弟妹面前︰「他們只是一群孩子啊,就算我們行個善,收留他們吧!」
「狼牙,是你讓他們進來的麼!」那莫倫大媽真的是生氣了︰「孛兒只斤氏是絕對不收留外人地,馬上趕他們走。不然呆會兒我讓合赤兀來,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她轉身離去,完全不顧我的解釋,我跳下馬來扶受了傷的孩子,哈爾巴拉挽住他的弟弟,眼中透出些不符合年齡的陰沉,他按著弟弟頭上剛才在車軛上踫到的傷口。輕聲對我說︰「姐姐是好人呢,大媽不收留我們就算了。我們會馬上離開的……」
我益發覺得大媽這樣做太殘忍,讓這幾個孩子去哪里呢?
「你們不要走!」咬了咬牙,我攔住正欲離開地孩子們︰「我先把你們藏到牛群那邊,你們先在那兒過一兩夜,我把大媽說服以後再來接你們。」
那少年停住,眼光閃爍,說道︰「謝謝姐姐了!」
那天下午我和那莫倫大媽發生的激烈地爭吵。大媽說我太沖動,我怪大媽太冷血,我們倆誰也說服不了誰,我堵氣不去吃晚飯,大媽也不像平時一樣哄著我,顫微微出門,扔下一句話︰
「你怎麼知道他們只是一群孩子,一群孩子怎麼可能長途跋涉一直到草原月復地來!」
翻身從皮褥上坐起來。那莫倫大媽最後地一句話確實讓我有些動搖了,白天只是可憐這幫孩子,但細想想確實有些怪異,以他們的體力,確實是沒有可能一直走到這夏季草場來的,莫非他們身後還有別的大人。這……
我爬起來,向牛欄那邊趕去,卻看到了那幾個孩子正湊在一堆睡得香甜,不由得又怪自己太多疑,一轉身看見了哈爾巴拉,他手中的皮囊里正淋灕滴水,見到我,甜甜笑道︰「姐姐,我去取水去了。」
我又問了問他情況,確認他們確實只是幾個弟妹逃了出來。才放心地讓他們在牛欄歇息。同時讓他們注意不要被擠女乃的梅朵他們發現了,晚上前女人們會來再擠一次女乃。用作明天早晨的女乃茶原料。哈爾巴拉很乖巧地答應了,我心中暗道,大媽還是太多疑了些。
晚上我賭氣沒和大媽說話,寂靜地氈包里只听見我們兩人綿長的呼吸聲,孛兒只斤氏安靜得連狗兒都不怎麼叫喚。
那天夜晚我睡得很不安穩,大概還是半夜的時候,忽然听到有喧囂聲傳來,梅朵踉踉蹌蹌沖進氈包喊著大媽,說是青頭狂吠,部落外邊好像有動靜,我驚得一坐而起,大媽看了我一眼,卻沒說什麼,只是匆匆披上衣服出了氈包和梅朵一塊兒趕了去。
忙跟著往外跑,卻發現今天大家的反應都有些怪異,平日里若吵成這樣男人們早都起來看情況了,但今天卻很多都在睡著,而本應是負責晚上巡視的合赤兀更是歪倒在了部落外的一個草窩里睡得香甜。
梅朵沖上去打了老四幾耳光,罵著自己的漢子怎麼懶成了這個樣子。
大媽蹲下來細細看了老四幾眼,驚道︰「老四吃什麼了?像是中毒了的樣子!」
我心中生起了個巨大冰冷地水泡,恐懼撲面而來。
大家再分別沖到各家帳蓬里去看,果然很多人要麼沉醒不醒,要麼身體疲憊不堪,大媽觀察後斷定,是有人在食水中下了毆傷牛草,這種草平時如果被牛馬吃了,會讓牛馬昏昏欲睡,而如果人誤服了,也會對身體精神有一定程度上的損傷。
可是,是誰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我們的食水中下藥了呢?
我心中那碩大冰冷的水泡越漲越大,一種不敢說的擔憂提到了嗓子眼。
大媽迅速吩咐還清醒地女人們給自己家的爺們喂可以解毒的藥汁,終于把昏睡著的男人們基本弄醒了,但他們一個個頭昏眼花,十分不精神。
趁他們還忙亂,我轉身向牛群奔去,牙牙跟在我的身體,但當我們跑到那里,卻一個人都沒有看到,只有那幾個凌亂的草窩才提示著我,白天那幾個孩子確實來過。
孛兒只斤氏突然亂了起來,火光人聲四起,我傻站一會兒,才又反應過來,又向部落跑去,卻見孛兒只斤氏的馬群被放了出來,混著一群人在部落外圍狂奔著。
我躲到一旁,听到那莫倫大媽在部落里聲嘶力竭地喊著我︰「狼牙,快回來!」
正想繞著馬群模過去,抬頭卻正看到了哈爾巴拉,他被馬群攆得抱頭鼠竄,趕忙閃進去,一把把他拎出來,心中暗喜還好他們沒出事,正想問他弟弟妹妹哪去了,卻被一柄冰冷的馬刀擱到了脖子上。
哈爾巴拉的眼楮中閃著嗜血的光,裂嘴笑著說道︰「姐姐又救了我一次呢。」
有人從馬群中沖了出來,沖他喊著︰「哈爾巴拉,不是說已經下好藥了麼,怎麼還有人沒睡死!」
心中那冰冷地水泡終于爆裂了,我听見自己冷冷問他︰「是你給孛兒只斤氏下地藥!」
他笑嘻嘻地答道︰「那老女人踩傷了我弟弟,我當然得讓你們孛兒只斤氏吃點虧,我們札刺亦兒也不是好欺負的!」
「原來你不是一個人帶著弟弟妹妹出來地……你騙我……」
我的聲音已經發抖了。
「姐姐,誰讓你那麼好心呢?」
他未月兌稚氣的臉上掛滿笑容,但眼中卻滿是陰謀得逞的邪惡和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