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夜飛行 第二十八章 婚禮(下)

作者 ︰ 撈月亮的貓

許栩尷尬地看向莉迪亞,目光不自覺地又移到馬修臉上,而他也凝視著她,同樣地尷尬,倉惶和無奈。(請記住我們的網址)幾個月前他們還是濃情蜜意的情侶,幾個月後卻已是「使君有婦,羅敷有夫。」,雖不至于淚千行,但亦是相顧無言。除了感嘆命運的作弄,許栩不知道還該有什麼更合適的反應?

四個人正各懷心思地杵著,人群里突然發出一陣熱烈的起哄聲。原來幾個英官喝多了,仗著平日和阿諾交情不錯,就嚷著要阿諾按照西班牙的婚禮風俗,當著所有賓客的面跪在地上,用牙齒把許栩大腿上的絲襪帶給咬下來。

這種風俗相當于中國的鬧洞房,帶著色-情的捉弄意味,也是對新郎新娘的一種特殊「祝福」。許栩立刻窘極了,她無法想象自己怎麼能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做這樣的低-俗表演,尤其……尤其是馬修在場的情況下。

但阿諾卻十分鎮定自若,他摟著許栩的肩膀,朝人群揮了揮手,做了個安靜的手勢。露出慣常的風流壞笑道︰「當然沒問題,我們絕不會讓大家失望的……」

此話一出,立刻引來人們更瘋狂的叫聲和掌聲,害得許栩死命地掐他的手以示抗議。他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呢,這事得留到今晚我們在房間里才能做。我太太的大腿又怎能讓你們看到?!」,說完他飛快地朝擔任伴娘的依蓮使了個眼色。

依蓮馬上會意,立刻挨到許栩身邊說︰「對不起,新娘子要補妝了,先離開一會,大家繼續喝酒跳舞。」

趁著這個借口,依蓮拉著許栩快步地離開客廳,跑到化妝室里先避避風頭。

站在化妝室的鏡子前,許栩用手絹抹去鼻尖上的汗珠,再補上蜜粉。燈光落在金色的鏡框上明晃晃地照出她的臉,經過脂粉修飾的五官,美是美,但有股虛假的精致,疲憊無神的雙眼再加上那身雪白的婚紗,整個人越發像個擺在櫥窗里的玩偶,木然地供路人參觀指點。她不知道別的新娘在婚禮的時候是否會像自己一樣,笑到最後整個人都像被挖空了似地,除了勞累,就只剩下一張僵化了的笑臉。什麼幸福,興奮,對未來生活的期待通通都消失不見,只盼著這場漫長的儀式能早點結束,然後快些爬回房洗洗就睡。

呆了一會,看看時鐘,指針交疊在12點的位置,估計外面的客人都已經鬧得七七八八,是時候盡興離開,許栩才走出化妝室。走到過道拐角,她突然听到拐角後有兩把女聲在「高談闊論」著,而談論的對象正是自己。

「真想不明白阿諾怎麼會看上這樣的女人做老婆?中國人,沒財產,沒爵位,听說還曾經在俱樂部里當過香煙女郎!哈,除了一張臉蛋之外,大街上隨便找個女人都比她強。(.更新我們速度第一)」,女聲A說道。

「沒錯,阿諾是蒙巴薩出了名的公子,被他傷過的女人心估計比外面海灘上的貝殼還多,就連總督的千金蔻兒都為他如痴如狂。沒想到,放著尊貴的公主不要,他竟然找了個香煙女郎,男人吶,說到底還是犯賤。」,女聲B附和著。

「哼,看阿諾這股新鮮勁能維持多久?不是我看扁他,不出三個月他就對那中國小妞厭煩了,然後又四處尋花問柳。」,女聲A憤憤不平地說著,聲調中帶著濃濃的酸味。

「呵呵,翠西,我看你是吃醋了?我差點忘了,你之前和他曾有過一夜-風-流。」,女聲B不懷好意地調侃道。

「那又怎麼樣?他的床-上功夫的確能讓女人瘋狂,比我那木頭木腦的老公好多了。」,女聲A毫不掩飾地回擊著。

「哈哈……有本事這句話讓你老公听到……」

接下來她們說了些什麼,許栩已經無心打听,一種說不出的酸楚和失落籠罩了她的全身,好像連邁出一步也會沉得讓她喘氣。阿諾是個傷透女人心的浪子,她從來都明白。女人對于他來說,就像他房間里的動物標本,新鮮感永遠只限于未捕捉到的那刻,一旦擁有,再美也不過是充滿了福爾馬林氣味的尸體,冷冰冰地毫無吸引力。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在她的心底里一直對他有種出于本能的排斥,如同人不用把手放到火里,也知道火焰的危險。

但無論如何,他畢竟已經成為了自己法律上和名義上的丈夫,盡管這只是一場戲,一場互惠互利的交易。可听到這樣的話,許栩依然不能抑制地感到心痛,猶如被人從里到外撕開般地痛。「我是不是入戲太深了?是不是真的愛上了他?」,她不由得扣心自問。她曾經答應過他的,婚後她會給于他充分的自由和重新選擇的權利,既然當初自己想得是這般明明白白又透徹無比,為何此時此刻仍然會感到痛?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地捱到客廳里,客人早已經紛紛離去,空蕩蕩的大廳一片狼藉,而阿諾也醉倒了在沙發上,只剩馬修和管家阿隆索坐在了他的身邊,莉迪亞卻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他喝得很醉,把他攙回房間。」,馬修抬眼看著她說。

許栩點點頭,走上前嘗試拉起阿諾,但醉了的人身體格外地沉,再加上他原本就生得高大健碩,許栩費盡了力氣也拉不起他的半邊身子。

「我幫你。」,馬修見狀,快步上前幫她扶起了阿諾,然後和阿隆索一起架著他往上的臥室走去。

磕磕踫踫地走到房間,馬修和阿隆索將阿諾放到床上,看著他那副睡死過去的樣子,兩人便向許栩告辭離開。

在馬修走過身邊的時候,許栩低著頭,沒有看他一眼,因為她知道他這一走,以後彼此就真的海角天涯,相忘江湖。她害怕自己會流露出絲毫的難過,委屈,甚至流淚,她害怕自己會軟弱地拉著他的手說︰「不要走!」,然後以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一炬。既然當初狠了心決定離開,就預料到會有今時今日的地步。兩人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再多的唏噓也只能化作不能說的秘密,隨著歲月的流逝慢慢地爛在心里,除此之外,他們還能做些什麼?

但偏偏馬修就在她的身旁停住了腳步,「莊園里的人都很掛念你,桑布,納納亞,魯納……就連莎士比亞和菲兒,在你離開的頭幾天里都郁郁寡歡。」,他輕聲說道,听上去有點像喃喃自語。

「是……是嗎?」,許栩一抬臉,他那雙灰紫色的眸子就毫無防備地撞入她的眼底,敏感,憂郁,帶著落寞的沉思,像極了他們初次相見時的情形。只是最初毫不在意的匆匆一瞥,又怎會料到今時今日的斷腸離別?

我們是永遠都回不到過去了,許栩這樣想著。胸口里像塞了台高速運轉的渦輪機,鋒利的葉片飛快地絞著,將她撐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勇氣絞得支離破碎。眼眶里漲得難受,睫毛不負重荷地抖了一下,淚水就滑了下來。

「你哭了?」,馬修踏前一步,伸出手想撫過她的眼淚,撫過那張自己朝思慕想的容顏。

許栩茫然地看著他的手,腦海里有個聲音在命令她︰「你應該躲開的!」,可四肢虛軟得如同棉花,使不出半分力氣。

「許栩……」,睡在床上的阿諾突然發出聲夢囈,低低的一聲恍如驚雷劈在了許栩的心坎上,也劈醒了她的理智。她連忙轉過身,快步地走到床前,撫著阿諾的額頭問︰「怎麼樣?你要喝水嗎?」

馬修的手就這樣僵在了空氣里,他張了張指頭,五根手指空空如也,像五個小丑一樣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他握緊了拳頭,不再看身後的兩人,飛快地走出房間。

「保重了,許栩。」,在房門被掩上的那刻,許栩听到馬修道別的聲音。

「保重了,馬修。」,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聲音應著。

「 嗒」一下,房門完全地關上了,然而許栩卻覺得這一刻,心里有些東西斷裂掉了——

清晨,許栩在海浪的拍岸聲中醒來。

「昨晚真是糟透了。」,這是她睜開眼時,腦海里想的第一句話。

許栩爬起來往浴室走去,路過椅子邊的時候突然被絆了下,原來她踩住了搭在椅背上的婚紗裙擺。她拿起那件華麗的織物,雪白的塔夫綢配上蕾絲和珍珠,完美無瑕,如果不是領子上裂了道大口子的話。新婚之夜,被撕裂了的婚紗,怎麼看都像個不詳的預兆。仿佛在預兆著她和阿諾的婚姻從一開始就有著難以彌補的裂痕。

似醒非醒之間,昨晚混亂的一切又灌回到許栩的腦中,讓她感到深深的倦怠和沮喪。

「你哭完了沒有?你的丈夫只是閉起了眼楮,還沒死掉!你的眼淚為誰而流?」,在馬修關上房門後,一直緊閉眼楮的阿諾突然睜開雙眼,死死地盯著許栩,眼中的怒火劈頭蓋臉地朝她撲來。

「你?!你不是醉了嗎?」,許栩下意識地退後一步。

「之前確實是醉了,但就在你和馬修扶起我的那刻又醒了。幸好我醒了,不然怎麼能看到你和他之間那麼難分難舍的一幕?」,阿諾冷笑著坐了起來。

「阿諾,我和馬修之間……不管你怎麼想,我之前已經告訴過你所有的事情。」,許栩不再逃避,正視著阿諾,心頭也隱隱有火光騰起。她能容忍他的醋意,但她絕不能容忍他假意扮醉,去偷窺她內心深處的秘密。況且,她早就對他坦白—她並不愛他。

「是的,你告訴過我你不愛我,也告訴過我你和我結婚只是單純地想要拿到國籍。但我也告訴你︰我娶你不是為了幫你,而是我要你!不管你愛不愛我,也不管你樂不樂意!」阿諾「唰」地站起來,大聲地朝她吼了回去。

「你喝醉了,我不想和你吵。晚安!」許栩瞧著他那被怒火燒得猙獰的臉,覺得和一個喝醉了的人斗嘴實在愚蠢透頂,她扔下一句,就往房門處走去。

可惜許栩連門把都沒踫到,就讓阿諾一把抓了回去,順勢一甩,將她牢牢地釘在了牆壁上。「砰」地一下,許栩覺得肩胛骨摔得生疼,可仍舊比不上被他十指鉗住的手臂那樣痛楚欲裂。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又抽了,死活更新不了,(_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極夜飛行最新章節 | 極夜飛行全文閱讀 | 極夜飛行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