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哪里?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他的鼻尖緊緊地壓著她的,眼楮幾乎能踫到她的睫毛,從她晶亮的眼球中能看到他扭曲了的一張臉,充滿了失敗者專有的氣急敗壞。
她是想著去找馬修?阿諾恨恨地想著。剛才她面對馬修的那種哀怨纏綿,欲語還休的神態一分不差地落在了他的眼里,還有她的眼淚——為了馬修而流的眼淚。然而,他為了她付出那麼多,從恩貢莊園里的默默守候,到蒙巴薩的細心呵護,甚至明知道她是在利用自己也心甘情願地和她締結這場虛假的婚姻,他以為她終究能明白自己的苦心然後感動。誰知道,新婚之夜,能牽動她心魂的仍舊是馬修,她留給自己的不過就是一句涼薄無比的「晚安」。剎那間,阿諾覺得自己壓抑已久的忿恨被燃到了極點。
「去哪里都好,總比和你這個瘋子呆在一起強!」,許栩看到了阿諾眼中的危險和狂亂,她的雙手被他禁錮著,只能用力地朝他的肩膀咬下去,希望疼痛能讓他的理智恢復過來。
「你別以為和我結了婚,拿到了國籍就能將我丟到一邊。實話告訴你,在整個肯尼亞,沒有我點頭,沒人敢頒發飛行執照給你,就算蒙巴薩總督也不敢。我才是你的丈夫,如果你想激怒我的話,盡管試試看!」,肩膀上傳來的銳痛非但沒有喚醒阿諾的理智,反而朝他的怒火里添了把柴火,燒得他五髒俱焚。
拎起她的手臂往床上扔去,他壓住了她的身軀,俯下頭,準確地咬住了她的唇瓣,毫不憐惜地啃噬掠-奪,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讓胸口中的烈焰稍稍平復。
「別踫我!為什麼要讓我恨你!」,許栩極力掙扎著,但明顯她的所有反抗都是徒勞的,反而越發激起起阿諾的侵-略欲-望。當他的手探入裙底,沿著她的大腿不斷向上的時候,她開始感到到真正的恐懼。
「那你為什麼要讓我在恩貢莊園遇見你?為什麼要飛去阿布德爾救我?還那麼不負責任地對我肆意一笑?!我也想知道世界上的女人那麼多,為什麼就唯獨對你牽腸掛肚,撕心裂肺?卑微得像個白痴!」
阿諾咬著許栩的頸脖,用力地撕開她的衣領,他知道自己使的力道很大,大得會讓她覺得痛,可是他的心遠比她更痛。他愛她,那種不可理喻的迷戀將他的自尊燒得灰飛煙滅,化作塵埃跌落在她的腳下,但並沒開出鮮艷的花,只不過是被她一次又一次地碾碎踩在鞋底。他以為馬修結婚了,這個事實能夠徹底地斷絕她其它的念想,然後心甘情願地投入自己懷抱,可沒想到她仍然固執地將他拒在心門之外。強烈的挫敗感折磨著他的腦袋,漸漸蛻變成一股殘忍的恨意從心底冒了出來。
如果這是一場來自地獄深處的火,那麼他在百般煎熬中也要將她拖入火海一同承受折磨。要痛苦就兩個人一起,要恨也要一起在沉淪之中抵死糾纏。
許栩被動地承受著阿諾的體重和暴戾,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他們兩個人一定會萬劫不復,以後都會生活在對彼此的仇恨當中,驚恐中她忍不住哭喊了出來︰「阿諾,不要這樣,我很害怕!」
不知道是她的淚水還是這句「害怕」,迷亂里阿諾覺得像是被人突然兜臉揍了一拳似地,一下子清醒了過來。他停下進攻,看著身下的許栩︰只見她發絲凌亂,眼楮無助地睜著,淚痕遍布的臉和她身上的婚紗一樣蒼白。相識以來,她在他眼中從來都是驕傲和恣意的,仿佛沒什麼事情會讓她覺得害怕,驚險的飛行救援沒有難住她,蒙巴薩的困苦生活也沒能打倒她,就連當初離開馬修她也是走得那麼堅決干脆……但現在她竟然在顫栗,在發抖,就像即將被人剝去皮毛的動物般哭泣著,而造成她絕望的凶手正是他自己。
「天吶,我到底在干什麼?!」,阿諾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扯著自己的額發,茫然地看著許栩。
他差點毀了她,也毀了他們之間的所有!阿諾覺得深深的後怕。
「對……對不起!」,他不知所措地吐出一句,然後飛快地跑出房間,就像要逃離一個邪惡的魔鬼,但諷刺的是這個魔鬼恰恰就藏匿在他的心里。
就這樣,許栩獨自在臥室里渡過了她的新婚之夜,陪伴她的除了疲倦,糟糕的心情還有那件撕裂了的婚紗。
上午11點,蒙巴薩郊外的上空。
「對不起,許栩,新婚第一天就把你叫出來做飛行訓練。沒辦法,執照考試迫在眉睫。」,約翰坐在副駕的位置上,他一邊拉下護目鏡以擋住舷窗上折射過來的陽光,一邊朝正在駕駛飛機的許栩露出個抱歉的表情。
「沒關系,約翰。貨運公司的事情一切都準備就緒,另外的兩名飛行員也已經到位,現在就只剩下我沒拿到飛行執照,我可不能拖了大伙的後腿。」,許栩拉起操縱桿,繼續打開節流閥,讓機身飛快地掠過一座座的山丘,小鎮和看似無邊無際的荒原,駛向他們的目的地—察沃(後來著名的肯尼亞察沃國家公園)。
她得在最短的時間里盡可能多地累積安全飛行記錄,以獲得國際航空聯合會所頒發的飛行執照,還得熟悉公司以後將會營運的各條航線。所以今天一早,她就按照約翰的訓練計劃,先飛往西察沃,然後再折回飛東察沃,最後返航蒙巴薩,當做考試前的熱身訓練。
「別擔心,以你的水平要獲得執照簡直輕而易舉,你是我見過最優秀的飛行員之一,說不定以後能像艾米莉亞-埃爾哈特(三十年代最著名的女飛行家)那樣獨自飛越大西洋,甚至環球飛行,創造出新的世界紀錄!哈哈!」,約翰樂呵呵地大笑著,順手從座椅底下模出個小水壺,灌下幾口咖啡。
約翰的史密斯貨運公司已經正式開門營業,除了許栩,他還從威爾遜航空公司挖了兩個年輕的飛行員過來幫忙,而且在阿諾的協助下,各種運輸訂單正源源不斷地飄進他位于蒙巴薩機場的小辦公室里。和一群年輕人共同拼搏,約翰覺得自己仿佛也變回了以前的熱血青年,斗志昂然,活力煥發,對未來滿懷希望。
「艾米莉亞?她是我的偶像,一個了不起的飛行家和冒險家,創造了多項世界紀錄。如果可以,我真想見見她。」,談到自己的偶像,許栩不自覺地揚起了嘴角,心里的煩悶與苦惱也稍稍平復了一點。
艾米莉亞,這個被永遠載入航空史冊的名字,像謎一樣的名字,對于許栩來說就像黎明時的金星一樣耀眼又充滿了魔力。
如果說20世紀20至30年代是人類航空史上的「黃金年代」,那麼在這英雄輩出、令眾多飛行冒險家亢奮不已並前僕後繼的時期里,艾米莉亞-埃爾哈特無疑是最具才華、最有建樹和最勇敢的女飛行家。她是世界上第一位獲得優異飛行十字勛章並獨自駕駛飛機飛越大西洋的女性,組建了世界上第一支女子飛行員大隊,曾幾次試圖環航世界,還創造了駕駛自轉旋翼機升空5613米的世界紀錄,為推動全球女性飛行事業做出了莫大的貢獻。
「如果能親眼見到這位傳奇性的歷史人物,那該是多麼令人振奮的事情。」,許栩興奮地想著,她特意讓約翰挑選這架L-10伊萊克特雙發運輸機,就是為了能和艾米莉亞駕駛同一款飛機。
「呵呵,肯定有機會的……」,約翰正說著,忽然舉起望遠鏡看向機翼下方說︰「咦?有架飛機在下面跟著我們。」
「哦?距離我們大概有多遠,高度是多少?能夠看得到機型和編號嗎?」,許栩心里升起一絲警惕,但沒有覺得太過驚訝,只是繼續地保持原來的速度與高度。
在三十年代飛行和21世紀會很不同,當時的航班比起現在少得多,天空里不會布滿了錯綜復雜的航線,也不會被大量的飛機佔領著,再加上無線電導航直到1932年才嘗試應用,三十年代初期大多數的民用飛機都沒有配備無線電通訊裝置,所以空中交通管制也不會像現代那樣科學嚴密。尤其是在東非這麼偏僻落後的地方,只要條件合適,飛行員們能夠隨心所欲地在荒野里起飛降落,自由地選擇航線,無需听從什麼機場塔台的調度安排。在同一片空域里遇到另一架飛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只不過雙方飛行員都得打起精神注意避讓,以免靠得太近而發生撞機事件。
「我看到啦,飛機編號為TigerMoth.T-1028……天吶,是阿諾!」,約翰拿下望遠鏡,一臉錯愕地看著許栩說︰「你丈夫的飛機正跟在我們後面。」
「這混蛋,他想干什麼?!」,許栩低低地咒罵了聲。其實從昨晚他狼狽地離開臥室,直到今天早上她出門都沒見過他,她以為他是在跟自己賭氣所以避而不見,卻沒想到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跟在自己身後飛行。
許栩一時間弄不清阿諾究竟在打什麼鬼主意,便故意減慢速度,等他飛上來再做打算。沒一會,阿諾的虎蛾已經飛到了她那架L-10的左側,還晃動著機翼向他們打招呼。許栩轉過臉,陽光正打在虎蛾鮮黃色的機翼上,清晰地映出一行黑漆刷成的大字︰「原諒我,親愛的!」,在清朗的天空里分外刺目顯眼。
「原諒我,親愛的……哈哈,許栩,你昨晚是不是將他趕出了房門?搞得他這麼可憐兮兮的?」,約翰早就看到這行醒目的大字,正捧著肚子在一旁幾乎笑倒在地。不用猜也能知道,這對小夫妻肯定是新婚之夜鬧了別扭,阿諾為了求得愛妻的原諒,巴巴地開著飛機在後面追,還用心良苦地把致歉詞寫在了機身上。大笑中,約翰不期然地想起自己年輕時曾經為了追求一個姑娘,大冷天跳進池塘里為她撈起被風吹掉的帽子,卻忘了自己不會游泳的情形。那種欠缺理性的冒險浪漫精神與阿諾此時所做的不逞多讓。
唉,年少總輕狂。
被約翰調侃著,許栩的臉色早已由紅變青,青又轉白,自然而然地就想起昨晚阿諾對自己的「惡劣行徑」,心里更加火大。「哼,你以為這樣就能原諒你?想得美!」,許栩冷哼一聲,沉了沉嘴角,覺定要好好地給阿諾點教訓,讓他以後學乖些,別動不動就用暴力來解決問題。
她一轟油門,L-10立刻加足馬力朝前飛去,把阿諾的虎蛾拋在了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艾米莉亞-埃爾哈特,真的很喜歡她,帥極了的女飛行員。可能單听名字不是那麼熟耳,其實就是《奇妙博物館之夜》里面那個漂亮的女飛行員,還有就是《馬達加斯加2》里面那只企鵝的女朋友,它們開走的那架破飛機就是艾米莉亞失事時的那架L-10伊萊克特雙發運輸機,可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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