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我是人……」
翎滄一驚而起,慌著摟起身邊的箜篌,滾圓滾圓的鮫珠在枕邊溜溜的轉著。
「箜篌,醒醒,醒醒……」他輕輕拍打著箜篌面頰,湊上嘴唇吮淨他睫毛上殘留的濕濡。
「怎麼又哭了,夢見什麼?」看著縴長的睫毛顫抖著在噩夢里掙扎,翎滄又在他鼻尖上輕輕咬了一口,輕微的痛楚終于把箜篌從噩夢里拉了出來。
「……啊……?」一時迷茫,又有淚水在眼眶里凝聚,翎滄慌忙拭去。
「你怎麼了……自從離開萬花,你夜夜噩夢……」修長的眉擰在一起,翎滄看著那雙鳳眼在月色里逐漸清明。
「呵,沒,沒什麼。」箜篌抹一把臉,起身長長吐一口氣,「不過是,夢見小時候……夢見,爸媽。」
「胡說,你說你從小只記得姐姐,不記得父母!」為什麼以前從來沒有夢見過,而現在卻夜夜夢回,甚至,夜夜哭喊而不能醒來!
「……就是……夢見姐姐啊。」箜篌窒一下,生硬的扭轉過來。
「呵……」翎滄長長吐一口氣,「你連我都要瞞?」
箜篌沉默著重又躺下,轉了身背對翎滄。
听著身後淡淡又傳來一聲嘆息,那個人遲疑許久,終于緩緩躺在他身側,溫熱的手臂伸過來勾緊了他的腰,收住。
箜篌長嘆一聲,努力的將身子向後靠進那溫暖的懷抱里,鮫人體冷,生來便喜近熱源,而他……無論如何都拒絕不了,也舍不掉這溫暖。
「箜篌,有什麼事情,你不能跟我說……」翎滄貼過去在懷中人的肩背上用嘴唇輕輕舐蹭,有細小的齒痕在玉白的肌膚上逐漸浮現。
即使是輕微的撞擊聲,在寂靜的夜里也是清晰的直敲進人的耳鼓。
翎滄輕輕嘆著氣去箜篌枕邊模索,鮫珠冰涼圓潤被他拾進手心,想收回手,卻被箜篌用牙齒輕輕餃住。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你的枕頭不是瓷枕,我就不會听見你流淚?」翎滄凝住動作,低聲問。
「……嗯。」用嘴唇和牙齒一點一點舐著口中餃住的肌膚,箜篌低低的應。
翎滄,我是鮫人……不是人……所以,我和你不同。
我擁有的記憶,不是從我降生,記事……而是……生生世世,代代相傳。
所以,我記得父母,還……記得……我那不顧一切走出大海的,外婆……記得,她的丈夫在看見自己女兒手腕上鱗片的時候,一瞬間舉起的閃亮刀鋒!我那,狠心的,外公。
今天我用一切手段都留不住你的心,那……等到有一天你連恩情都忘記,是不是會,厭憎我身體里流著鮫血?
忽然閉上眼,狠狠咬合牙關,耳朵里听見翎滄一聲短促的抽氣,嘴里餃著的手掌猛的一顫,然後生生頓住本能性向後抽拽的勢子,一動不動的任由他一分一分的加重牙齒上的壓力。
過了一會,他听見翎滄遲疑的喚他︰
「……箜篌?」
「嗯……」松了牙齒用舌尖細細在齒痕上舐過。
「你到底怎麼了,明天就到天策府了,我……不想你依舊在夜里哭的醒不過來。」因為……回了天策,你就只能睡在你自己的帳子里……一個人,還有誰能在半夜把你從噩夢里喊醒?
「嗯,不會了……」翻過身摟緊翎滄,箜篌伸直身子貼在翎滄耳邊,「滄……讓我一次……」
不出所料的感覺到懷中溫熱的身子一瞬間僵硬了一下,箜篌垂下眼,苦笑。
「……嗯……嗯。」翎滄低聲答應。
從以前就知道這人不甘被自己壓在身下折辱,但是卻不知道他為什麼從來不反抗,但是讓他……不是不願,是……心有余悸。
終于還是不能痛快答應啊,翎滄在心里嘆口氣,見懷里人沒有動靜,終于又咬著嘴唇說︰「行。」
「算了……」我不想要你的報恩獻身,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我困了,明天還要趕路,睡吧。」
看著箜篌蜷了蜷身子,畏寒一樣縮起身體團在他懷里,翎滄困惑的吻吻他發頂,收緊手臂把他困在懷里,卻再沒了睡意。
為什麼?雖然他意外的放棄讓自己松了口氣,但是,他真的不知道箜篌到底在壓抑什麼,明明,他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像是溺水的人看見稻草一樣,那種毫不掩飾的渴望每每令他心驚。
但是……真的不是,不願……
深深嘆一口氣,用下巴抵住箜篌頭頂,難道要我說……求你把我如何如何?你到底腦袋里想的是什麼?
懷里的人顯然也沒睡著,太過平穩的呼吸反而讓人察覺出刻意。
不過……他寧可裝睡,也不想把事情說明白……翎滄又嘆口氣,放棄了把他晃起來的想法,只是摟緊了箜篌看著窗外天色由繁星滿天到旭日東升,無眠至天明。
天微明的時候,箜篌卻真的睡著了,于是兩人硬是磨到了午時才磨磨蹭蹭出了客棧。
好在,洛陽已經離北邙山很近,下午的時候,兩匹乍一看一模一樣的紅色兒馬終于踢踢踏踏的進了天策府高高的城門。
此時已是臘月二十一。
「喲,翎滄你倆總算回來了?還以為你們要在長安過小年了。」遠遠一個紅衣銀甲的女將縱馬直沖,將將要撞上翎滄的時候猛然一勒疆,坐下健馬唏律律一聲長嘶,瓖著碗大蹄鐵的馬蹄猛地揚起,望空踢過幾下,砰一聲砸在地上,那聲勢,幾乎要把天策府的石板地生生頓碎!
「薇安……你就這麼歡迎我麼。」翎滄帶一把韁繩,龍驤輕巧的頓著步子轉了小半圈讓開薇安馬頭。
「呵呵,又傷不到你,有什麼著緊?」薇安哈哈一笑,眼楮往箜篌身上溜溜一轉,「這位是——」
「在下箜篌。」箜篌微笑。
「你這倒是匹好馬!」薇安起初沒有注意,這會注目過去,竟然發現這弱不禁風的萬花弟子胯下竟然是一匹尤勝龍驤的駿馬,不由贊了一聲。
「姑娘謬贊。」箜篌淡淡笑,撥馬欲走。
薇安帶一下馬韁,坐下馬恰恰好擋在箜篌馬頭前,翎滄挑一挑眉,箜篌微微一怔。
遲疑一下,箜篌再次撥馬轉頭,意圖繞過薇安,薇安輕輕一磕馬月復,健馬錯了一步,不偏不倚又正站在箜篌馬前。
「姑娘,你這是……?」箜篌望望翎滄,意外的在翎滄嘴角看見一抹硬憋住的笑。
「她看上你的馬了。」翎滄含著笑說。
薇安哪里都好,就是愛馬如命,見了好馬就總想弄來自己手里,當年也是對龍驤下了好大一番功夫,偏偏龍驤性子燥烈又認死主,硬是沒讓薇安討好過去,她才悻悻的絕了這念頭,眼下看見箜篌一個萬花竟騎了匹燎原火,估計心底里又覺得這一匹好馬馱了棵爛白菜,白白糟蹋了好東西。
「啊?」箜篌愕然,低頭看看燎原火,「你說,她喜歡大棗?」
翎滄還沒來得及答話,就听見薇安倒抽一口冷氣︰「大棗?這樣好一匹馬!你竟然叫它大棗!?」
翎滄頓時別過頭哧哧的笑出聲來。
「你給我下去!」薇安虛虛的一鞭子就向著箜篌兜頭甩過來,「好馬都讓你這小白臉糟蹋了!
恭祝瑾瑟千華生日快樂=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