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千秋 正文 第一百七十九章妖精

作者 ︰ 霜冷華月

放出去的那只鴿子到底是不辱使命的撲騰到了純陽宮。

「戴黃,有信。」班夏一揚手,鴿子撲著翅膀就奔著純陽宮的鴿群去了,各大門派的信使都認得彼此的鴿子,除了萬花一門的鴿子太過凶蠻于是不太招人待見以外,別家的鴿子不論是飛到哪兒,送完了信都有一頓好料吃的,即便是飛到萬花也不例外,只要不是遇到箜篌那只饞癆,鴿子們多半還是能吃的肚子溜圓的飛回家去。

「真稀罕,誰會給咱們寄信?芍藥?五味子?」戴黃抬頭笑道。

他們這一干草藥妖精彼此之間倒都是認識的,偶爾也學人的樣子來個飛鴿傳書。只不過大多數時候,他們嫌這法子又慢又不穩妥,倒是寧願用了妖精的方式來傳信。

「魏紫前些時候不是剛托了信兒過來說遇到了尋死的人?正在帶她遍嘗人間五味,怎麼有空玩這勞什子。」班夏懶懶的斜倚在門框上,將那個竹管兒當成個銅板彈著玩。

「那是芍藥?」戴黃想一想,說。

「她?她恨不得死在小遙峰上,上次魏紫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五歲的女童模樣,看來這輩子是不打算變回來了。」班夏冷嗤。

「還是個女童?」戴黃輕嘆口氣,「她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肯放過自己。」

「到還了人家那一滴血的時候吧?」班夏踱進來,把竹管往桌上一彈,懶洋洋的問,「戴黃,師兄,少瑤她寧死不肯長大,就真的能躲得過情關?」

「才怪。」戴黃用手指按著那個差點兒滾到地上去的竹管,「要是那麼簡單就能過的了情關,芍藥會被貶下來做個妖精?」

芍藥,慕少瑤,跟他們這些草木妖精都完全不同的一只花妖。

戴黃他們都是自行從一株小小的花草慢慢吸取天地靈氣才逐漸有了靈識,然後又修煉過幾百年才能變化成人的。

而芍藥不是,她本來就是天上的花神,因為看不破情關,私自下界,結果亂了別人的命數,斷了那人仙緣,讓人家純陽宮本來好好一個即將大成的紫霞弟子命喪黃泉,重入輪回,一身的修行全化作了一滴心頭血,將被打回原形損了本體,以至于不得不化成一粒種子的芍藥裹在其間,在昆侖山上冰冷的寒潭里,一泡就是一年。

而芍藥,也就是因為這件事,被除了仙籍,罷黜到人間做了一只花妖,不還了那人的仙緣命數,不得回天宮重列仙班。

這事情,他們這些草木妖精原本也都是知道的,都說是等到那一粒種子發芽開花的時候,就是芍藥重回,還了那位紫霞弟子的情債,位列仙班的日子。

畢竟,遭了那麼大的劫難,不管是誰,也都該想的開了。

可誰知道,芍藥竟然就在那寒潭邊上的枝枝葉葉里,一睡不醒。

很多年過去,當所有人都以為她不會開花了,而會一直這樣睡下去的時候,芍藥卻突然在一個月色如水的夜里,悄然盛開,並且,變了顏色。

芍藥原本是紅的,大紅,紅的灼人眼,她是一朵重瓣芍藥,碩大的花瓣顫顫巍巍重重疊疊幾乎要亂了人的眼,每一片紅的透透的花瓣上,細細看去,竟然都彩光流溢的細細分成了一百二十六色,光華焰染,明艷不可方物。

所以,芍藥極美,硬是生生比過了一眾仙子做了花王。

可誰知,當她在昆侖那苦寒之地蘇醒之後,一夜之間盛放到極致的,竟然是一朵綠芍

黃金蕊,翡翠瓣,綠的青翠透明。

依舊是那朵雍容華貴的重瓣芍藥,只不過,不知為什麼,卻褪盡了當年幾乎要焚盡天地的紅,變成了一朵收斂了許多的綠芍。

而更讓人吃驚的,卻是她在化形成人之後,竟然強運仙術把自己生生壓成了一個五歲的女童,然後在小遙峰頂死守著那一池冰冷徹骨的池水,竟然是一副要在那里終老的架勢。

五味子前前後後去了幾次,都沒能將芍藥勸下小遙峰,慢慢的,也就死了這條心,只在年頭歲尾和中秋節的時候,會上去小遙峰看她,但是卻絕口不提要讓芍藥下山的話。

據說,去年中秋的時候,名叫魏紫的五味子在小遙峰救了一個尋死的女人,究其原因,竟然又是一個為情所傷的可憐女子。

說出來不過是樁簡單事,每一天都在上演的。

說的是那秀坊的姑娘與一個純陽宮的弟子心心戀戀好多年,結果那風流倜儻的純陽道爺竟然轉臉就娶了自家的師妹。

于是那姑娘提著雙劍一路綴著那負心的男人,到底是得了個空兒讓他死在了自己青鋒之下,卻不知為什麼,放過了那個跌坐在一旁簌簌發抖的純陽女弟子。

然後自己一個人跑到了小遙峰尋死,時值中秋佳節,正趕上五味子提著月餅上小遙峰去看芍藥,看著好玩,就隨便編了個名目把這姑娘救了。

然後又用話逗著那姑娘許了個陪她在人間游歷一年的諾言,說是要帶著那姑娘看盡世態炎涼,嘗盡人間五味,也不知道這會兒,走到了哪里去了。

想到這里,戴黃就忍不住的笑,五百年的妖精,竟然沒事跑去騙人玩,真是閑的不行。

班夏見他一語不發只是笑,暗罵了一聲這人簡直故弄玄虛成癮,然後就老實不客氣的從戴黃手里搶了那竹管兒過來,嘴里嘟囔道︰

「我看我們也別猜了,打開一看便知是誰了不是。」

一面說著,一面就捻弄兩下揉掉封口的火漆,然後卻忽然悶起來,「啪」的一聲把竹管摔在戴黃面前,憤憤的說︰「你看」

戴黃拿起來一看,卻是塞竹管的塞子竟然被人給緊緊的扣在了竹管內里,直比那小小窄窄的管口還低進去一絲,竟然是個輕易挑不出來的架勢。

「喲,箜篌的信。」戴黃眉毛一挑。

「你又知道了。」班夏撇撇嘴。

「除了他,還有誰沒事兒會把竹管塞得這樣緊。」戴黃端詳了一會兒,甩手把竹管又丟了回去,「直接打碎吧,這兔崽子封得竹管就不是讓人正常看的。」

班夏冷哼了一聲,一把提起自己放在桌旁的劍,連劍帶鞘的平著往下狠狠一拍。

桌子上的茶具書籍同時都被震得跳了三跳,小竹管兒差點讓他拍成了粉。

「好大的火氣。」戴黃笑,吹一口氣把被班夏打的碎碎的竹片渣子吹掉,用兩根指尖兒從一片殘骸里拎出了那張泥金小箋,「下次手輕點,你要連這個都拍碎了,我可看什麼呢?」

「碎了正好,不用給他辦事兒,那家伙寄來的信,總不會是什麼好事。」班夏氣哼哼的一把抓過個杯子給自己倒了水喝。

「那你不要看?」戴黃拎著小箋跟他晃晃。

「不看。」嘴倒是很硬,但眼楮卻直勾勾的盯著戴黃手里那張泥金小箋。

戴黃也不去管他,只自顧自的展了小箋去看,沒一會兒就擰起了眉,神色也凝重起來。

本來就一直瞪著眼楮瞧著這邊的班夏一見戴黃神色,也顧不得方才自己說過的氣話,將半個身子都探了過來問︰「怎麼了,說什麼?」

戴黃抬眼看看他,卻也沒了心思去調侃自己這個師弟,只是痛痛快快的把手里東西遞過來︰

「你自己看,這事蹊蹺著。」

班夏接了過來,入眼卻是一愣,泥金的小箋上,竟然只有大大一個墨筆畫的圈兒,別的什麼都沒得。

「這是什麼?」班夏抬起眼看著戴黃,把那張小箋抖得「嘩嘩」作響。

「他好久都沒干過這事了,這是防誰呢?」戴黃指著那張小箋,擰著眉頭說,「你看不懂是自然的,這是你還沒來純陽以前,我,小五,箜篌,我們三個常玩的把戲。」

「什麼把戲。」班夏皺起眉,他不喜歡這種被戴黃排斥在外的感覺,很不喜歡。

「你把這張紙浸到茶水里。」戴黃緩緩斟一杯茶給他。

「做什麼?」班夏不接,狐疑的瞪著戴黃。

「這上邊的字,是用礬水寫的,箜篌這是密信,但不知道是防著誰。」戴黃好脾氣的解釋,對這個師弟,他似乎總是有很多的耐心。

班夏將信將疑的將那張巴掌大的紙片兒塞進杯子泡了個透。

紙上那個大大的墨汁圈兒逐漸的給泡散了,一縷一縷的黑在茶水里飄起來,然後混在茶水里看不見了。

「差不多了,撈出來看看。」戴黃說。

巴掌大的泥金小箋上,密密麻麻寫的都是蠅頭小楷

「箜篌有麻煩了。」班夏看了半晌,直到那些礬水寫出來的字跡也逐漸被化開消失掉。

「怎麼說?」戴黃沒有去看寫的是什麼,從他看見箜篌竟然用了這種他們已經好久沒玩過的方式給他傳書的時候他就知道,箜篌有麻煩了。

「他說,他要美夢。」班夏直接拎出最關鍵的話丟出去。

「美夢?」戴黃皺眉,「上次給他的,應該不會這麼快就用完,怎麼會突然又要?」

能逼得箜篌不得不把美夢當成手段來用的,會是什麼事情?

「他說他現在在天策府,不然,我們直接帶著美夢過去一趟。」班夏從床頭暗格里順手模出一個天青色的瓷瓶。

「去看看。」

兩個寬袍大袖的純陽弟子瞬間就在自己的房里失去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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